
接下來的三天,我每天準時開播。
第二天烤了蔓越莓餅幹。
手勁沒掌握好,麵團揉得太硬,烤出來像塊磚頭。
直播間進來過兩個人,都是劃著劃著就走了,連停留超過十秒的都沒有。
第三天試做戚風蛋糕。
蛋清沒打發好,烤到一半就塌了,像塊發麵失敗的饅頭。
我對著鏡頭苦笑。
“今天做了個‘失敗品’,大家別學我步驟錯了。”
屏幕上依舊空空蕩蕩。
第四天晚上,我對著一堆材料發呆。
麵粉快用完了,雞蛋也隻剩兩個,錢包裏的錢夠不夠買新的,心裏都沒底。
打開直播軟件時,手指比前幾天更沉。
“大家好,今天......烤個簡單的黃油餅幹吧。”
我聲音低低的,沒什麼底氣。
依舊是那套流程。
軟化黃油、打雞蛋、混合麵粉。
動作比之前熟練了些,但還是免不了出錯。
撒糖的時候手抖,一半撒在了桌子上。
直播間人數在“0”和“1”之間跳了幾下,最後停在“1”。
又是那個灰撲撲的頭像。
這幾天他偶爾會來,像個幽靈,從不說話,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沒再主動搭話,安安靜靜地擠著餅幹坯。
烤的時候,我靠在廚房門上,盯著烤箱裏慢慢變色的餅幹,突然覺得特別累。
也許真的該放棄了。
我不是這塊料,更不是能靠自己活下去的人。
正想著,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
是那個灰頭像發的。
“活下去好難。”
我愣了一下,以為看錯了。
湊近屏幕,那行白色的字清清楚楚。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我趕緊拿起手機,對著鏡頭說。
“怎麼了?遇到難事了嗎?”
他沒立刻回。
過了幾分鐘,新的彈幕跳出來。
“找不到工作,錢快花完了,不敢跟家裏說。”
我看著那行字,想起了自己被騙錢那天的感受。
那種慌和冷,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我懂。”
我對著鏡頭,聲音有點發緊。
“前陣子我也被騙了,差不多是所有積蓄,當時覺得天塌了。”
他回得很快。
“你也......很難嗎?”
“嗯。”
我笑了笑,拿起一塊剛烤好的餅幹。
“你看我現在,住小出租屋,烤個餅幹都能翻車,以前哪受過這罪。”
“那你還播?”
“不播怎麼辦呢?”
我咬了口餅幹,有點幹。
“這是我僅剩的機會了。”
我跟他講我為什麼離家,講找工作時被HR懟“公主病”,講發現被騙時站在空寫字樓裏的感覺。
說得興起,連蘇蔓的假惺惺、爸媽的偏心都倒了出來。
“有時候也後悔,覺得自己太衝動。”
我看著鏡頭,像在跟一個老朋友聊天。
“但轉過頭想,回去了又能怎麼樣?該難受的還是難受。”
他發了個“嗯”。
“其實難的時候,咬咬牙就過去了。”
我拿起一塊餅幹舉到鏡頭前。
“你看,我前幾天烤的跟炭似的,今天這不就像樣點了嗎?總會越來越好的。”
他沒再發彈幕。
我以為他走了,看了眼人數,還是“1”。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
“你餅幹烤得挺好的。”
我忍不住笑了。
“一般般吧,能吃而已。”
“比我強,我連泡麵都煮不好。”
這句帶著點自嘲的話,讓我心裏那塊緊繃的地方鬆了些。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說他是剛畢業的學生,投了幾十份簡曆,要麼石沉大海,要麼麵試完就沒下文。
手裏的錢隻夠再撐一個星期。
我說我至少還有個能住的地方,能烤點東西填肚子,比他強點。
不知不覺,烤箱裏的餅幹涼透了,窗外的天也徹底黑透了。
“很晚了。”
他發。
“你該下播了。”
“嗯。”
我拿起手機。
“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再找找看,總會有辦法的。”
“你也......加油。”
這是他第一次說加油。
“好。”
我對著鏡頭揮了揮手。
“明天見。”
關了直播,我看著屏幕上的觀看數據。
觀看時長2小時17分,禮物0,但心裏比收到任何禮物都暖。
收拾廚房的時候,哼起了以前常聽的歌。
掃到地上的糖渣,也沒覺得煩,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躺在床上,我翻出那個灰頭像的ID,叫“隨風”。
點進主頁,什麼都沒有,像個新號。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關注”。
沒過幾秒,手機震了一下。
他回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