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夫的視線鬼使神差地落到床榻角落那床灰色的被子上。
抖著手拎起被角聞了聞,大駭:“世子!這被子上是有瘟疫的人蓋過的!”
一聽這話,謝雲舟摟著蘇聽晚的手緊了緊,又無力地鬆開。
勉強扯了一個難看的笑:“怎麼可能,這被子是雲落交給我的。”
“雲落那麼善良,怎麼可能傷害聽晚呢?”
這時沈雲落衝進來,看見謝雲舟懷裏奄奄一息的蘇聽晚時倒吸一口氣。
隨即猛得拽住蘇聽晚,“轟隆!”蘇聽晚的身體摔在地上,發出巨響。
“你幹嘛?”謝雲舟壓抑著心裏的煩躁。
“你......你竟然凶我......”一層水光瞬間蒙上沈雲落的眼睛。
“我是怕你被感染啊!她現在得了瘟疫!”
沈雲落委屈的聲音又讓謝雲舟有些愧疚,軟了語氣:
“雲落,為什麼她還是沒好轉,還有昨天你給我的被子......”
不等謝雲舟說完,沈雲落又打斷了他。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難道是在懷疑我嗎,雲舟哥哥?”
她又上前一步,用眼神示意下人抬走昏迷的蘇聽晚。
“得了瘟疫的人都是要被送去分開關起來的。”
“你放心吧,我一定盡全力救她。”
謝雲舟黏在蘇聽晚身上的目光又移到沈雲落鄭重的臉上。
強行把心中的不安壓下去:“雲落,我相信你。”
......
再睜開眼時,蘇聽晚目光所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腦袋昏昏沉沉,每時每刻都鈍痛陣陣,她吃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
“快點,動作都麻利點!”
沈雲落的聲音伴著一陣泥土落地的窸窣聲傳進她耳裏。
她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動彈不得。
掌心的觸感黏膩又潮濕——是泥土。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又很快被驗證。
沈雲落注意到蘇聽晚發出的動靜,發出一陣刻薄的冷笑:
“本來想把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了,沒想到你都快病死了還能醒。”
“謝雲舟呢?你這樣對我他不會放過你的!”
從未有過的恐慌淹沒了蘇聽晚,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這就是雲舟哥哥的吩咐。”
“他生怕你臟了他的府,也臟了他的人。”
沈雲落邊惡意滿滿地嘲諷,邊吩咐下人加快了速度。
“啪嗒!”“啪嗒!”“啪嗒!”
身上的泥土越積越多,已經埋到了蘇聽晚的脖頸處。
手腳冰涼僵硬,蘇聽晚耳邊隻剩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喘息。
“你們繼續,記得看好她。”
沈雲落有事要提前走,隻留了兩三個人繼續活埋她。
她開始猛烈地搖起頭,帶著脖子上的口哨項鏈都搖晃起來。
那兩個下人也隻是以為她在負隅頑抗,沒在意。
蘇聽晚的唇終於費勁地夠到了口哨。
咬著口哨,蘇聽晚目光沉沉——這是謝雲舟送給她的。
“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隻要你吹口哨,我就立馬去救你。”
幾年前少年說出這話時珍重的樣子仿佛就在昨天。
想到今時,蘇聽晚的眼眶瞬間又紅了。
暗罵自己沒出息的同時,她的心中又無端升起一絲希望。
她不相信沈雲落說活埋她的命令是謝雲舟下的。
“咻咻!”尖銳悠長的口哨聲劃破天際,驚起幾隻飛鳥。
下一秒,那兩個下人的對視一眼,“啪!”重重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臭婊子,敢耍我們!看我們不弄死你!”
緊接著,是愈來愈快的鏟土聲。
腥臭的泥土味越接近口鼻,蘇聽晚眼裏的絕望就深幾分。
最後,當泥土蓋過鼻子,空氣完全被奪走時。
蘇聽晚原本靈動的雙眼徹底黯淡下來,陷入了一片死寂。
謝雲舟終究還是,沒有來。
窒息感讓她的肺部火辣辣的燒痛,兩滴清淚無聲地劃過臉頰。
她從沒想過,她和謝雲舟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尾。
再讓她選一次,她寧願,從未認識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