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周管事走後,牢裏的笑聲更大了。
秦芷卻沒心思高興,她靠回牆角,腰上還疼著,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她望著牢窗透進來的微光,心涼了半截。
從昨天被抓到現在,沈木一次都沒來過。
也是,他們才做了幾天夫妻,不過是各取所需。
她是為了自保,他是為了找個地方落腳。
大難臨頭各自飛,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不該指望他的。
可想起他擋在她身前的模樣,心裏又有點發澀。
秦芷搖搖頭,把那點澀意壓下去。
還是得靠自己。
不知等了多久,外麵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鐵欄外傳來獄卒的喝聲。
“秦芷!知縣大人提審!”
她扶著牆,艱難地站起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
她早料到周管事不會善罷甘休,定是攛掇知縣,定她的罪。
這一趟,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秦芷心中低歎。
穿成封建王朝裏無權無勢的農女,她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命如草芥。
拖著沉重的鐵鏈,秦芷氣喘籲籲步入公堂。
李賀明坐在案後,指尖輕叩桌案,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底下的秦芷。
身形肥碩,麵容醜陋,但凡是尋常男子,怎麼可能忍得下惡心入贅?
周管事站在一旁,嘴角勾著得意的笑,仿佛勝券在握。
“秦芷。”
李賀明開口,聲音平淡。
“周管事狀告你偷盜周家藥草,還指使丈夫毆打其家仆,你可認罪?”
秦芷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
“大人,草民不認!”
“周管事說我偷藥草,可藥草那般值錢,若我真偷了,要麼自家煎服,要麼拿去變賣換錢,總不能藏著發黴吧?”
她睨了眼邊上虎視眈眈的周管事,繼續說道。
“大人可派人去我家搜查!看看有沒有藥渣,有沒有晾曬的藥草。”
“若有贓物,草民甘願領罪!”
周管事冷哼一聲。
“那你唆使你漢子,動手打人這件事該怎麼說?”
“那幾個人現在都還躺著,疼得下不了床!”
秦芷撲通一聲跪下。
“請知縣大人明察!”
“是周管事不講道理,帶著打手氣勢洶洶找上門,我夫君為了護著我跟我弟弟,這才跟他們有爭執。”
“而且我夫君是捏著分寸的,頂多讓他們受點皮肉之苦,不可能傷成這樣,周管事明顯是故意說重傷情!”
李賀明隻靜靜聽著,未置一詞,目光在底下兩人之間來回流轉。
半晌,他才沉聲開口。
“周管事,你所言可屬實?本官事後會派人去查驗傷者傷勢。”
周管事顯然愣了下,但仍是硬著頭皮答道。
“句句屬實!隻是......隻是隔了這些天,他們的傷勢也在慢慢恢複,肯定沒有一開始那麼嚴重。”
秦芷眉梢微抬。
怎麼回事,這個知縣好像不是很護著這個周管事?
“本官已派人去三元村查過。”
李賀明緩緩開口,目光落在周管事身上。
“秦芷家中確無藥草、藥渣,且有鄰裏作證,是周管事先闖的民宅。”
周管事當下便急了。
“大人!您不能信她的鬼話!她就是個潑婦......”
“住口!”
李賀明沉下臉。
“周管事,你誣告良民、私闖民宅,本該杖責二十,念在你家主子往日捐糧有功,從輕發落,罰銀二十兩,給秦芷賠罪!”
他頓了頓,看向秦芷。
“秦芷,你無罪,即刻便可離開。”
秦芷站在原地,有些緩不過神來。
這反轉打得她措手不及。
這知縣不僅不定她的罪,還讓周管事給她賠銀二十兩?
秦芷盯著李賀明,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後者至始至終,都神色平淡。
直到獄卒解開她的鐵鏈,冰涼的觸感消失,她才相信,自己真的被釋放了。
走出縣衙大門,冷風一吹,秦芷才醒過神。
“姐姐!”
她抬頭,就看見小寶撲過來,小小的身子撞進她懷裏。
沈木跟在後麵,手裏拎著個布包。
“姐姐,你沒事吧?他們沒打你吧?”
小寶攥著她的手,眼眶通紅。
“沒事。”
秦芷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見秦芷身上沒傷,小寶破涕為笑。
“多謝知縣大人!知縣大人真是大好人,親民愛民、斷案如神,還了我姐姐清白!”
秦芷莞爾,心弦卻依舊緊繃。
哪有什麼青天大老爺。
周管事的主子是本地地主,每年都會給縣衙捐糧捐錢。
李賀明怎麼可能為了她這個無權無勢的農戶,跟地主鬧不痛快?
那必定是有更大的圖謀。
至於企圖是什麼......
秦芷抬眼,看向沈木,心中揣測。
李賀明定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沈木對上她的目光,遞過一個溫熱的紅薯。
“先吃點墊墊。”
秦芷接過,咬了口紅薯,心口仿佛仍壓著塊石頭。
她很想問他,這兩天一夜裏,他可有奔走過,或是想過如何救她?
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必要。
自己不是早就做好,被拋下的心理準備嗎?
他們做夫妻的時日不長,哪怕他選擇置之不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芷想,自己應該是擔心,如果她真的出不來,小寶將來該怎麼辦。
算了算了,反正她也不好意思問出口,也沒有必要再去糾結未發生的事。
與此同時,另一邊。
李賀明剛踏進書房,後背便猛地竄起一股寒意。
抬頭,就見書架旁不知何時立著一道黑影。
李賀明臉色驟變,膝蓋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
“大......大人!”
他聲音發顫,惶恐得像隻受驚的鵪鶉。
“下官......下官已經按照......按照殿下的吩咐,把秦家那案子查得明明白白!”
見颶風仍麵無表情地盯著他,他又磕磕絆絆解釋道。
“那周管事私闖民宅還......還誣告良民,下官已依......依法處置,還罰了二十兩銀子賠給秦芷!”
颶風極輕地應了一聲,語氣冷若寒霜。
“殿下已經知曉,你辦事還算利落。”
“是是是!”
李賀明連忙點頭如搗蒜,額頭汗如雨下。
“下官本......本就一心為民,先前是沒摸清案情,才讓那周管事鑽了空子。”
“往後下官定當嚴查每樁案子,絕不讓良民受半點委屈,絕不辜負殿......殿下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