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家大家長,也就是我爺爺的八十大壽,快到了。
這是紀家每年最重要的大事。
母親為此焦慮了好幾天,生怕在壽宴上出什麼岔子,丟了紀家的臉。
尤其是家裏現在還多了我這麼個不穩定因素。
她幾次三番地找我談話,核心思想隻有一個。
在爺爺的壽宴上,務必安分守己,扮演好一個乖巧懂事的孫女。
“優優,爺爺年紀大了,心臟不好,經不起刺激。”
“那天不管雪柔和承宇做什麼,你都忍一忍,好嗎?”
我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樣子,點了點頭。
“媽,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能讓爺爺開心。”
壽宴前一天,家裏送來了為我們定製的禮服。
紀雪柔的是一身粉色的公主裙,仙氣飄飄。
我的是一條簡潔的白色長裙。
我拿著裙子回房,沒過多久,紀雪柔就端著一杯果汁跟了進來。
“姐姐,這幾天辛苦你了,我給你榨了杯橙汁。”
她笑得天真爛漫,眼睛彎成了月牙。
我看了她一眼,接過杯子。
“謝謝。”
她看著我把裙子掛在衣架上,眼神閃了閃,然後轉身離開。
在她關上門的瞬間,我把那杯橙汁,原封不動地倒進了旁邊的綠植花盆裏。
晚上,我不出意外地發現,我那條白色的禮服裙上,被潑上了一大塊洗不掉的紅酒漬。
位置就在胸口,顯眼又尷尬。
紀承宇靠在我的房門口,抱著臂,一臉幸災樂禍。
“哎呀,這可怎麼辦?明天就要穿了,現在再去做也來不及了。看來,你隻能穿著這件前衛的禮服去給爺爺祝壽了。”
紀雪柔站在他身後,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哥,都怪我,我不該把喝剩的紅酒杯放在姐姐房間的桌子上。都是我的錯。”
紀承宇立刻安慰她:“怎麼能怪你呢?是有些人自己不長眼,活該。”
他倆一唱一和,等著看我崩潰大哭,或者大發雷霆。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裙子上的汙漬,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針線盒。
紀承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我當幼師的時候,除了教孩子們讀書寫字,還負責他們環創、手工、縫補玩偶的所有活兒。
一條裙子而已。
第二天,當我穿著改好的禮服出現在樓下時,紀承宇和紀雪柔的表情,比吞了蒼蠅還難看。
我將原本被弄臟的一片布料,巧妙地用白色蕾絲和手工縫製的珍珠,點綴成了一朵立體的山茶花。
不但完全遮蓋了汙漬,還讓原本平平無奇的裙子,多了幾分設計感和貴氣。
母親看得眼前一亮,拉著我讚不絕口。
“優優,你這手也太巧了!比原來的還好看!”
紀雪柔咬著嘴唇,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壽宴上,賓客雲集。
紀雪柔故技重施,想在爺爺麵前演一出“姐姐優秀我自卑”的苦情戲。
“爺爺,都怪我不好,不小心弄臟了姐姐的裙子。”
“還好姐姐心靈手巧,不像我,什麼都做不好……”
她說著,眼眶又紅了。
往常,她這麼一哭,全家人都會圍上去哄她。
但今天,不等其他人開口,我先一步走上前。
我沒有理會她的表演,而是從手包裏拿出一個裝裱精致的相框,遞到爺爺麵前。
“爺爺,這是我送您的壽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相框裏,不是什麼名貴的字畫,而是一張花花綠綠的表格。
正是那張《紀氏家庭行為規範及獎懲條例》。
上麵用不同顏色的貼紙,記錄了這一周以來,每個家庭成員的表現。
紀承宇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紀雪柔也白了臉。
賓客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行為記錄表?”
“紀家大小姐也太特立獨行了,送這種東西當壽禮?”
父親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幾乎要衝上來搶走我手裏的東西。
“胡鬧!”
我迎著所有或驚詫、或嘲諷的目光,看向主位上的爺爺。
他是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
是他一手締造了紀家的商業帝國,閱人無數。
他沒有像父親那樣暴怒,隻是眯起眼睛,扶了扶眼鏡,仔細地看著那張表格。
他的目光從紀雪柔名字後麵一長串的藍色“批評”貼紙,滑到紀承宇額頭上曾經貼過的位置,最後,落在我名字後麵那一排整齊的小紅花上。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都在等著這位大家長的反應。
紀承宇和紀雪柔緊張地攥著手,準備隨時向我發難,指責我故意讓紀家在眾人麵前出醜。
爺爺沉默了很久。
久到父親的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終於,他緩緩開口。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