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弗斯星係 / 距澤塔光環一萬二千公裏處 / “黑桃A號”

一般來說，到人馬座懸臂需要花上一個月甚至更久，而“黑桃A號”隻用了六天。對芮恩來說，如今要做到從躍遷空間出來即是設定的目標地點，已不再需要憑借經驗盲調了。因為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他們都能做到分毫不差，每次都令她感到敬畏。這已經不是她熟悉的太空旅行了，她都不確定自己能否習慣。所有人都來到了艦橋，然後立即投入到了評估周遭環境的工作中。從主觀測屏看，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伊弗斯星係是個不起眼的紅矮星星係，隻有一顆與該星係同名的巨大無人行星。

“看來一切安全，船長。”莉莎查看了導航後說道，“周圍沒什麼東西，就是前方有塊大石頭擋住了我們的目標。”

“那塊石頭是澤塔光環的錨點。”火花介紹道，“這顆行星其實也是意料之外的選擇。”

“怎麼說？”芮恩問。

“大部分錨點都是氣態巨星，以防環帶附近有生命形成，或是吸引一些人去定居。這顆行星不但是固態的，而且還有水和大氣。選擇它是極為不尋常的，不過可能也是出於必要性的選擇。”

火花曾說，這座光環曆來與眾不同，錨點的選擇顯然也是其中之一。根據他的說法，這是個奇怪的決定，但芮恩還記得，在戰爭期間1所有光環的調派都很匆忙，先行者可能沒有時間去找符合發射地點要求的氣態巨星吧——或者這片星區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行星。

“附近沒有任何通信設備信號。”尼克說。

在沒有實時數據可用的情況下，火花將目的地坐標定在了遠離光環環帶的位置，他留了點餘地，等搞清楚那裏的實際情況後再行動，以免陷入不必要的麻煩。“完全隱形，保持航向，速度減半。”

距離環帶還有七百公裏時，他們開啟了遠距離探測器。尼克將相關的信息推送到芮恩麵前的屏幕上。芮恩看了後說道：“看來UNSC在行星表麵修了幾個通信塔，還在軌道上投放了幾顆通信衛星。”

“軌道上還有三艘飛船，”拉姆回過頭說，“同樣是UNSC……兩艘驅逐艦加一艘補給船，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補給船。”

芮恩切換到拉姆的控製台。該死。一千米長，五百米寬，真是個大姑娘。她也很少看到這種級別的龐然大物。一般來說，小一些的補給船是全自動的，但這個大小就需要配備人員監管船隻航行和上麵的物資了。

兩艘驅逐艦護衛在補給船的前後，分別與船的首尾保持著相同的距離。典型的UNSC利戟級驅逐艦2，外形漂亮，火力猛，裝甲厚，芮恩喜歡它犀利的箭頭形造型。它們全副武裝，各有一門電磁加速炮，還配備了射手型導彈和點防禦炮。

“速度降低到四分之一。”芮恩下令，並持續關注著“黑桃A號”的行進路線，她要確保與那兩艘驅逐艦拉開安全的距離。

一段緊張的時間過去，他們總算來到了行星的另一側。艦橋上一片安靜，隻見一條光潔的銀色環帶緩緩浮現，飄浮在漆黑的太空中。

澤塔光環的真容引得船員們紛紛起身。

芮恩從來沒見過如此奇異和異域的東西，如此巨大而簡單，複雜而美麗，卻又暗藏難以言明的危險。它的直徑和地球差不多，環帶外圈刻有奇怪的幾何圖案，一閃一閃地發出藍色的光芒。

“黑桃A號”飛越了那顆行星，他們的行進方向稍微有了些改變，讓他們能看到環帶令人驚歎的表麵。與外圈相比，環帶內圈的景象截然不同，色彩豐富，光線明亮，帶狀的藍色天空美得不可思議，朵朵白雲縈繞在白雪皚皚的群山峻嶺之間，地勢高低錯落，有峽穀與平原，有江河湖海。這一切仿佛出自神明之手，從地球上切割出一條三萬一千公裏長的沃土，將之嚴絲合縫地移植到了這座大規模物種滅絕武器的框架中。

他們眼前所見是銀河中隻有極少人見過的存在，絕大多數人是不可能有機會看到的。她心中浮現出一個疑問：為什麼？那麼多的人——偏偏是他們在這裏……

如今芮恩知道了上古的曆史，還有智庫長操控因果的強大能力，她很難再把火花與他們的交集當作偶然。他們完全可能是在智庫長為他們鋪設好的道路上前進——或至少是希望他們走上的道路——這是荒謬至極而又完全有可能的，而且相當令人憂心。

一直沒有人說話，直到莉莎開口打破了沉默，“光環不用旋轉產生重力的嗎？”

“不需要的。”火花答道，“它會自轉，隻是為了實現日夜循環和其他方麵的需要。重力是通過人工產生器維持的。”

拉姆用手抹了一把臉，轉身對上了芮恩的視線。她也一樣目瞪口呆，給不了什麼回應。這或許就叫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啊，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感覺，”尼克說，“不過我感覺像是被扇了一耳光，還感覺很帶勁。”

“那叫作敬畏，小弟。”莉莎微笑道，接著咯咯笑了起來，她的俏皮話正是他們借以消解震驚情緒的助力。芮恩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雖然我們在暗處，不過咱們還是保持對周圍空間的監控，遠離那些艦船和衛星。”

船員們從敬畏的情緒中恢複，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開始接收到來自環帶的能量信號了。”尼克說。

“船長，我建議對周圍五百公裏範圍內的區域做持續性掃描。”火花說道。

“可以。莉莎，帶我們進去吧。一旦火花確定了製圖機的位置，就規劃一條過去的飛行路線。拉姆，我想知道下麵有什麼，還有其具體數量——偵察軌道和地表有哪些武器和防禦係統。尼克，監控剛才那艘艦船和衛星的通信，有情況隨時向我報告。我們這次小心些，無驚無險地搞定一切。”

“能做到的話，可是有史以來頭一遭。”拉姆小聲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