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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環:變節者光環:變節者
凱利·蓋伊、VG百科

第一章

2557年5月,雲屋星,斯維德洛夫斯克星係。

雖然雲屋星是卡西利納貿易線沿途公認的垃圾站,但它卻是芮恩·弗吉在這條商路上最喜歡停靠的站點之一。

這顆又小又暗的衛星沒有綠寶石灣星的軟沙海灘,也沒有凡賽堤星水晶為峰的巍峨高山,缺少自然奇觀的它,其精彩之處,在於這是一個由外來者和冒險者組成的世界。雲屋星是如假包換的銀河係文化大熔爐。它有自己的特色和文化,還有——

“死蟲子!”

尼克一巴掌拍在脖子上,然後用手指揭下粘在皮膚上的細小的黑色屍體,一臉嫌惡地彈飛了。

“還有這些塵土,它們簡直到處鑽。我討厭這鬼地方。”他怪模怪樣地走了幾步,每次邁腿都要抖幾下,好證明這裏的塵土有多麼無孔不入。“你看到我遭的罪了嗎?”

“說實話,不想看。”芮恩漠不關心地答道,抬眼看了眼時間,“有這樣的風景,誰又會在意那些塵土呢?”

二人所在的道路地勢稍高,放眼望去,雲屋星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交織而成的龐雜光暈下延展開來。這座城市或許悶熱潮濕,而且確實如此——所有東西的表麵都覆蓋著一層細細的沙土,但眼前的景色極具魅力。數百艘報廢的、棄置的還有退役的飛船散布在雲屋星這片方圓十一平方公裏的低窪平地之上,各個艦船之間以土路或湊合而成的橋梁連接,形成蛛網般的通路。

坐落於這片飛船海洋中心的,是殖民地行政管理局的“鐵泉號”。六十年前,這艘飛船本隻是打算停靠此處進行修理,但這一停就再也沒有離開,逐漸演變成了雲屋星的非正式首府。“鐵泉號”約一點五公裏長,能容納上萬名殖民者,其本身就是一座城。它的聚變反應堆仍在運轉,艦載AI不僅繼續履行著管理職責,還充當起了總督的角色,統籌協調其他尚能工作的艦船AI。它們共同打理雲屋星上的大小事務,上至行星軌道監控和布防、衛星通信,下至城市運轉。

“鐵泉號”的艙口和艙門,以及貨艙早已全麵開放,紮根於此,條條土路與之連接、貫通,每條路的另一頭都連著一艘飛船,船船相連,綿延不絕。

大大小小的飛船演化成了一個個街區,每艘飛船內都有公寓、市場、公共設施和服務,各飛船之間的土路旁也有集市。總體來說,這裏是一個擁擠的、拚接式的所在,是各路探子、拾荒者、海盜和機會主義者的家園。除了人類以外,還不斷有前星盟種族來到此處定居。

盡管構成複雜,但大多數人都能在混亂的秩序之下共存,每艘飛船都需依賴其他飛船生存。這片泥地之上的人和飛船演化成了一個緊密而又樸實無華的生態係統。芮恩——與尼克不同——覺得這兒挺好。

大小蚊蟲被雲屋星住民們夜晚的燈光和產生的二氧化碳吸引,它們嗡嗡飛舞,唱著各自熟悉的歌,與居民們的說話聲、音樂聲,還有城市自身的環境聲一道此起彼伏。

芮恩本可以在三個星係的範圍內挑選任何一個衛星、行星或小行星藏身,但選擇雲屋星是有幾個理由的。首先,它離威尼西亞的主基地近(相對來說);第二,它有號稱邊境殖民地最好的船廠;最後,這裏正好有芮恩置辦的一個倉庫,位置就在城市邊上。

“我期待早日離開這鬼地方,”尼克喃喃自語道,邊走邊踢腳下的泥土,“不知道為什麼你偏要拽我到外麵來。”

“我們已經說過了吧。”

他翻了個白眼,“好吧,不過咱們得說清楚:根本沒有所謂我在實驗室待的時間太長了這回事。還有,雲屋星沒有任何地方有新鮮的空氣。”他瞟了眼沿路的林地和運河,嫌惡地皺起了鼻子。

“你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也要一路抱怨嗎?”因為他來船廠的路上就這麼做的,盡管芮恩喜歡這個身材高瘦、有著一頭蓬亂頭發的年輕人,他智商奇高,個性也好玩,但是凡事也要有個限度。

何況最近幾個月來,芮恩的種種極限已遭受了極為殘酷的試煉。

尼克回頭望向身後的船廠,幾分鐘前他們剛從那裏出來。這家船廠經過多年的野蠻生長,腳手架、起重機、停靠坪、修理泊位和大型的附屬建築群看著就像胡亂擺放的一般。“口袋被掏空了吧,對不?”

她剛才去了修理泊位,“黑桃A號”——她的飛船、她的生產工具、她的家、她通往星空的階梯,剛剛通過了她的試飛驗收,可以起航了。飛船的超光速引擎燒毀了,僅僅搞定維修所需的零件就用了五周,接著技師們又用了四周的時間安裝,才讓飛船能夠再次進入太空。

“是啊,小鬼,口袋被掏空了。”三個銀行戶頭被清零了。零件和人工費,加上為了不留下修理記錄的那些打點,還有當地情報網絡的封口費,花掉了她一半的積蓄。

再來這麼一次,她就得破產了。

而且她的財務流水很快就會被追查到。

“怪不得別人,都是我的錯。”她輕聲說道。

“頭兒,你也別太自責了。也別怪小不點兒。他也不是有意燒壞超光速引擎的。是我們的技術沒跟上。”

“有些東西他本該輕易計算出來的。”

“當然,如果他是完整的話。”尼克提醒她道。

芮恩輕哼一聲。過去幾周裏他們就這個問題爭論過好幾次。尼克特別迷那個AI,從他們逃到威尼西亞星再到雲屋星的這段時間,這個小鬼就一直窩在他的實驗室裏,和他們稱之為“小不點兒”的AI待在一起,問各種問題,研究小不點兒殘損的地方,標記它清醒與糊塗的邊界,為既有問題找到答案,又導出新的問題。

“莉莎覺得你太過癡迷了。”她又看了一眼時間。

“莉莎就喜歡給人貼標簽。”尼克揮手驅趕又一隻蚊蟲,“如果你能看見我所看見的……我們自認為自己技術很先進了吧,但是先行者領先我們億萬年。我們的科技與他們的相比隻是小孩玩意兒。他們都能造行星了,船長。我們都親眼見過,雖說隻是殘骸吧,但畢竟是如假包換的星球啊。”

尼克繼續道:“我們現在有小不點兒,正是掌握了一扇通往上古時期的門。軍方沒有、情報局沒有、科研或技術機構也沒有,就我們有。”他手插口袋裏,回轉身來好與她麵對麵,“想想我們可能學到的東西。我們可以用學到的知識與技術保護自己;凡是我們能製造的、能理解的,都可以與弱小分享;我們還能去到小不點兒告訴我們的每個地方,在那些地方又能發掘出更多上古的東西。”

芮恩揚起眉頭,“好一番令人心動的演講。”

他回轉身,走在她身旁,“好吧,我可能是有點癡迷了,但是誰不會呢?”

我,她想這麼說。

芮恩把那個古老殘損的AI帶上了她的飛船,它接入飛船的係統後,立即對“黑桃A號”的係統進行了評估。這些都是她的決定,她授權它做的修改……那時,她坐在艦橋,看著裝有卡德遺體的盒子飄向附近的矮星,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便準許了AI重新配置“黑桃A號”的引擎。

小不點兒製造了一個流式躍遷空間傳送通道,以破紀錄的時間把他們從未知星域帶回到了威尼西亞的行星軌道上。正是這次跳躍導致了飛船的引擎燒毀,被毫不在意地稱為“時空調諧的小問題”。天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們能平安回到威尼西亞簡直是個奇跡。

“它也沒那麼糟。你看,我們現在做的東西沒它也做不成,而且它幫我們擺脫了凱普……”

小不點兒發現工程師凱普是臥底這件事,為他們爭取到雖然不長但足夠的時間,讓他們把拉姆·查爾瓦送到了醫院,然後找人幫忙將他們偷運到了雲屋星。一周之後,凱普的東家海軍情報局就開始有動作了—— 一個叫“哈恩”的特工開始通過交易論壇和通信器給芮恩發私信,詢問行星殘骸帶的事……

她一概沒有理會。

隻要芮恩不動銀行賬戶,隨便往銀河哪個角落一躲,ONI1根本沒辦法找到她。而今天就是動用銀行賬戶的那一天,按芮恩的計劃,等ONI的特工找上門時,她早溜了。

她有許多計劃。為卡德報仇的計劃、找補損失的計劃,還有回到殘骸帶尋找父親和他的戰艦的計劃。

芮恩又看了眼時間。

辦完最後的這件事他們就可以撤了。

“注意了,夥計們。”莉莎的聲音終於從通信器中傳來,“我都不敢相信我說的,他來了,我看到他了,蓋克·拉爾。”

芮恩等的正是這個消息,但親耳聽到殺害她船員的外星混蛋就在附近,還是讓她止住了腳步。悲痛如潮水般襲來,心如刀割。十周的時間遠不足以悼念那個她熟知並愛了整整十年的男人。遠遠不夠……

尼克看向她,瞪大的雙眼流露出強烈的情緒起伏,芮恩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他的悲痛程度不在她之下,卡德是他的人生導師,並且一直充當著他父親的角色,從未有人對他這樣好過。雖然她想要安慰他,但現在不是時候。於是她抓住他的雙肩,用力捏了一下,輕聲說道:“收拾心情,小鬼,記住我們的計劃。”

他立即點點頭,努力平複情緒,“消滅蟑螂。”

“沒錯。他的榮譽、他的尊嚴、他的錢、他的船……我們都要奪走,渣都不剩。殺得他一無所有,隻剩肩上掛的那些狗牌2。待到那時,我們連那些也要奪走,再送他下地獄。”她鬆開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氣,同樣在重整情緒,然後伸手揉亂了他的頭發,“好點沒?”

“嗯,我好了。”他強裝的笑容讓她的心情難以平複。

他不好,他們誰都不好。如果真這麼容易,他們早就開始計劃新的打撈工作了,而不是賭上身家性命地去報仇。

“他剛才在‘西坪’著陸了。”莉莎說道,接著清了清嗓子,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激動。

雲屋星的機場對那個聖赫利人來說簡直完美。機場在離市中心最遠的位置,中間是一片幹燥的土地,三麵泥灘環繞,上空沒有任何遮擋。

“看來諾爾的情報一如既往地準,”尼克說道,“埃爾德的拍賣能把他引來。”

諾爾·菲爾是卡西利納貿易線最好的打撈物資和軍事遺留物資交易商之一,她的總部設在威尼西亞,同時也是芮恩信得過的盟友。幾天前她聯係芮恩,告知蓋克·拉爾將會參加一場私下拍賣會,地點在雲屋星,組織拍賣會的是一個叫“埃爾德”的永赫特3商人。真是一則讓人意外又頭痛的消息,因為這個埃爾德和諾爾不同,諾爾拒絕售賣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埃爾德則是毫無底線。

根據諾爾的消息,蓋克·拉爾還是采取了些特殊手段才拿到拍賣會邀請函的,這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眾所周知,蓋克·拉爾是聖赫利人艦隊指揮官——他從不出席拍賣會。他和他的爪牙通過燒殺搶掠來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從全銀河搜刮軍事物資以圖重振星盟昔日輝煌。

聖赫利人既然打算按埃爾德的規矩來,等同於把自己置於一個罕見且危險的境地,芮恩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可乘之機。但他應該知道自身所冒的風險,那麼,他甘願暫離殘骸帶——這個名副其實的先行者遺物的金礦——的打撈工作而來到這裏,應該是想要或者需要什麼東西?

“你真覺得他會老實行事,遵守拍賣規矩嗎?”莉莎問道,“我是說,那可不是他的作風。”

“不會,他有超群的實力,他自己也知道。”

“我倒想看看他出手,”尼克說,“雲屋星有大概六七十艘飛船能發射主炮吧?”

這些大炮聯合起來可以組成強力的對空屏障,摧毀天上飛的任何東西。何況拍賣期間,拍賣行內的規矩會嚴格約束所有出席的人。

“明白了,老弟。”莉莎表示同意,“我再拍幾張照,然後咱們倉庫見吧。”

“我們大約還有十五分鐘到。”芮恩回道,一邊加緊步伐,向城市東部邊緣行進。

他們穿過一條條狹窄土路和運河橋,穿過一個個大型的貨艙,芮恩一路都沒看到人或聽到人聲。她的腦海中又不自覺地浮現出蓋克·拉爾的樣子。過去十周裏,每天縈繞在她的思緒和夢境中的,都是他踩在卡德的屍體上,蜥蜴臉上一副獲勝者的模樣。

唯一讓芮恩稍覺慰藉的,是她用M6在他臉上刻下的傷痕。她本想一槍要了他的命,而不止是打傷他。這一槍的子彈劃過他的左臉,打瞎了他的眼睛,在他的臉頰上留下深深的鋸齒狀傷口,而且傷痕之明顯,他絕對沒辦法掩藏。這道傷痕不是來自與他匹敵的對手,而是一個他輕蔑的人類,這是塗抹在他視若珍寶的榮譽之上的汙穢。

雖然她的恨意能從中得到極大的宣泄,但唯有崩掉那顆蜥蜴腦袋,她才能得償所願。

城市的西北邊緣停著“羅蘭號”,這是一艘大型運輸駁船,長327米,寬38米。它原本的許多倉儲室和入口隔間,現今改作倉庫租賃給守規矩的市民或雲屋星的投資人。駁船旁的一塊空地被清理出來用作小型機場,裝卸和搬運貨物都非常方便。

芮恩來到她的倉庫前,剛輸入密碼,一輛渾身泥汙又破舊的貓鼬型全地形車便開了過來,停在她的身旁。莉莎把滿是塵土的護目鏡移到她那一頭蓬亂不羈的金色鬈發之上,拉下覆蓋下半張臉的麵巾。倉庫門滑開的當口兒,她熄掉引擎,從這輛四輪車上跳下,遞給芮恩一個數據板,“蓋克·拉爾還是開的那艘老舊的星盟戰艦。”

數據板裏是莉莎剛才偵察得來的影像。“有沒有支援船?”芮恩問道,“船員有多少?”

“除了他還有七個聖赫利船員。地上我看到的就隻有這一艘落地。天上的要尼克查下‘鐵泉號’的衛星軌道監測,看下他有沒有帶朋友來。”

他們挨個進入倉庫後,尼克輸入密碼鎖上了門,然後從其中一張工作台上拿了一條毛巾拋給莉莎。“拉姆知道嗎?”他問。

莉莎擦幹淨臉上的沙塵,“如果他開著通信器的話……我不確定。”

芮恩把數據板放到工作台上,“我去跟他說。”

“我出發的時候他在樓頂。”莉莎告訴她。

芮恩向倉庫另一頭走去,那裏貼牆處有通往樓頂的樓梯。倉庫中回響起靴子踏在金屬台階上的聲音,她爬過兩段樓梯,矮身穿過開著的艙門,來到倉庫的樓頂上。

拉姆·查爾瓦坐在他的老位子上,兩腳懸在房簷外晃蕩,看著雲屋星散布各處的機場上起起落落的飛船,身旁立著一瓶當地的濕地甘蔗風味威士忌。她不知道他是在看他眼前的景色,還是又在腦子裏來來回回琢磨事情。

芮恩失去了兩名船員,現在拉姆·查爾瓦接替了他們的工作,他是地道的萬事通,前拾荒船船長。芮恩回想起幾天之前,這個身上有傷又氣急敗壞的雲屋星人四處打聽她和“黑桃A號”消息的事。

她在和他接觸之前,先是觀察了他一整天,然後在“往昔號”上層甲板的酒吧裏找上了他。她拉了張凳子坐到拉姆旁邊,嚇了他一跳,然後她點了杯喝的,問了他幾個問題。結果他們一聊就聊了好幾個鐘頭……

“我是僅剩的船員了,蓋克·拉爾毀了我的一切。我本來以為沒法活著離開拉科尼亞星。要不是你救下我,我活不到今天。”拉姆舉起盛了威士忌的酒杯致意,他們幹了一杯。“卡德的事情我很遺憾,”他說道,“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他們為卡德舉杯,又幹了一杯。

“我也為你的船員感到惋惜。”她說。

又一次舉杯,又一次幹杯。

那一晚他們為許多事情幹杯。芮恩也被迫了解到成為聖赫利人的俘虜是怎樣的體驗。蓋克·拉爾和他的手下對拉姆做的事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她也很驚訝拉姆居然能熬如此之久。

拉姆說得對。如果他們當時不救他,他肯定得玩兒完。多虧他們把他放到飛船的醫療艙緊急冷凍起來,阻止了傷勢的惡化,並且在回到威尼西亞後立馬送他去了醫院。

“那現在你怎麼打算的?”她問他,心中估計他會暫時放下拾荒者的活計。

“是啊,我沒有飛船,船員也都沒了。”——他們為他的船員幹了一杯——“我又回到了原點。”他思索片刻後,問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她不願意去代入他的遭遇和失去船員的痛苦。一個長期共事的船員就像一位家人,而他失去了所有船員……

她會就此洗手不幹嗎?放棄追逐繁星的日子,留在地麵開始新的生活?

星空之上是一個滿是傷痛的世界。一個充滿未知的世界。

盡管她所失去的那些仍然讓她難以自拔,而且她覺得那些情感會伴隨她一輩子。但她已經無法拋下她所選擇的生活,也無法拋下她的船員和“黑桃A號”。“我嘛,應該會找一艘新的飛船,重新開始……”

他笑了。他們再次舉杯。“敬那些破爛。”

“敬群星。”

他們又幹了一杯。

“我想先跟著你幹一陣子,”他出乎芮恩意料地說道,“雖然我還在康複中,但我是一個很好的駕駛員和輪機員。這些工作我拿手,而且不管你那艘‘黑鳥’上的係統如何,我都能掌握得很好。”

“你怎麼不自己當船長呢?我知道你在自己的圈子裏是有積累的。我們都有……”

他點頭承認,“我是有地方能搞到好的飛船,雇傭新的船員,幾周之內又能重回天際……”

“但是?”

他搖動著酒杯,杯中清澈的液體隨之轉動,“咱們倆私下說的話,我還沒做好這個準備。我這裏頭現在發生著許多事。”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而且老實說……我很猶豫。”

“猶豫什麼?”

“我在地上待了太多時間。待在這裏時間越長……時間過得越久……好吧,拉科尼亞星那事兒之後,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心力回到從前。”他聳了聳肩,“加入你能讓我不被淘汰——”

“也不會有船長身份帶來的壓力。”她接話道。

他點頭。

對於他的說法,芮恩並不感到驚訝。在卡德遭遇不幸之後,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準備好了。船長所要承擔的責任對一個人而言太多了,即使對拉姆·查爾瓦這樣的老手來說也是如此。她示意剛才他指著自己腦袋的地方,“那會是個問題嗎?”

“不會,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處理。開飛船沒問題,不用擔心那個。”

她能說什麼?她失去了兩名船員,凱普是臥底,而卡德……是她的全部。他不會被替代,也沒有誰能替代他。

但是有這麼一位富有經驗的老手來接替他們的工作,尤其是以後再遇到麻煩的時候會更遊刃有餘。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這麼和你說吧,咱們試試看。下次任務你作為輪機員上船,到時候咱們就知道了,怎麼樣?”拉姆緊閉雙唇,點頭答應。他盯著酒杯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直視她的凝視。他曾是個硬漢,一個老對手和不錯的朋友,而且她也不想看到一臉感激的他再痛苦下去。

他舉起酒杯,有點靦腆地笑道:“敬老對手。”

“還有朋友。”

他們碰杯,一飲而盡……

芮恩向拉姆走去,他回過頭來。拉姆身材矮壯,有著深橄欖色的皮膚、幾乎與他黑發和胡須一樣黑的眼睛。他頭發及肩,梳的是背頭,後麵用一根皮筋紮起來;經常備一根手卷的細煙,不是卡在耳朵後就是插在上衣兜裏。他的手掌和手臂上滿是星座文身。

她在他旁邊找了個位子,和他一起坐在房簷邊。

他沒等她開口。“我聽見了。”他隻說了幾個字。

“你能行吧?”

“我有得選嗎?”

芮恩遲疑道:“我需要確定你能保持冷靜,按計劃行事。”

他看著遠處升空的太空梭,說道:“他幹了那麼多壞事,死是便宜他了。不用擔心我,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們要奪走他的全部,令他痛不欲生,還要奪走他的榮譽。”他停頓了一秒,用這段時間認真地看著她,接著臉上緩慢地現出森然的微笑,露出胡子後麵的白牙,說道:“然後我們再幹掉他。”

真的走到那一步,恐怕還不用他們動手。在崇尚武勇和忠於主人和氏族的聖赫利文化中,榮譽是高於生命的。相比忍辱偷生,真正的聖赫利武士任何時候都會選擇死亡。

“我們有多少時間?”拉姆問道。

“離拍賣開始不到一小時了。”

“最後一分鐘才跑去,你確定埃爾德會讓你進去嗎?”

“越是貪婪的人,”她說著站起身,“心思越容易猜。”

芮恩之所以選擇不拿邀請函直接去,是因為凱普和ONI讓她沒得選擇。隻要她去索要邀請,埃爾德就會按標準流程查她的銀行戶頭——這是獲得邀請的先決條件。而征信動作無論有多隱秘,都會在ONI先進的監測麵板上點亮警報,耀眼程度不亞於一場激光秀。所以她選擇最後一刻入場,好過提前向ONI暴露位置。

芮恩見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夜空,拿起瓶子湊到嘴邊,“做好準備。”她說道。

他幹了酒,瓶底朝天向她致意,表示他清楚明白地聽到了她的話。

1 ONI(Office of Naval Intelligence)是光環世界中海軍情報局的縮寫,其舊稱為UNSC軍事情報部。

2 Dog tags,戰時士兵的身份證明牌。

3 永赫特人(Yohet),前星盟成員種族,是一個由各種物種組成的集合體,曾經以各種邊緣角色為星盟利益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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