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送走客人之後，崔則元博士獨自走進書房，他的神情顯得很疲憊，自從三年前過了七十歲生日之後，他自感精力已經大不如前。是應該退下來的時候了，他想，同時，他在腦海裏搜索著一些後學之輩的麵孔。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已經站在他的身後很久了。

“你好。”來人大方地打著招呼，他整個人都站在大書架的陰影裏，看不出麵容。

崔則元隻是稍微表示了一點奇怪，幾十年來他見過的東西太多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將門反鎖上。”來人不緊不慢地吩咐道。等到崔則元從命之後，他低頭拖過一張椅子坐下來，竟是一副打算長談的架勢。

“你是怎麼進來的？”崔則元決定把每一個問題都搞清楚，他知道自己作為“五人委員會”的成員，一向受到最高級別的保護，如果一個人想要混進來，即使從理論上講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來人笑了，從笑聲裏崔則元聽不出惡意，“我是大搖大擺走進來的，沒有人能夠阻攔我。”來人說著話走出了那片陰影，崔則元立刻知道來人的話並不是誇口了，因為那個人是何夕。

但是，崔則元的驚訝之情反而勝過了剛才，“你來做什麼？”

何夕似有深意地沉默了幾秒鐘，“我想弄清楚一件事。現在我懷疑‘五人委員會’裏有‘自由天堂’的人。”

崔則元博士想了想，“這麼說你懷疑我？”他環顧四周，“這兒沒別人了，你直說吧。”

何夕沒料到崔則元竟會這麼直接，他反而有些被動地囁嚅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隻有作這個假設才能解釋一些事情——實驗出事那天隻有你不在場。”

崔則元博士歎了口氣，“原來你是因為這件事。”他搖搖頭，指著桌上一摞厚厚的文件說，“兩個月前，我正式因為身體原因提出退出‘五人委員會’。你知道以前我們一直是終身製，所以這次的變化應該算是很大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忙於這件事情，不想反而引起你懷疑了。”

何夕愣住了，憑他的眼睛看不出崔則元博士有絲毫的隱瞞之處。崔則元接著說：“江哲心博士是知道這事的，他沒有告訴你嗎？”

“江哲心博士？他沒有對我說過。”何夕苦惱地回憶著，他不明白自己那天向江哲心提出對崔則元博士的懷疑時，他為什麼沒有說出個中緣由。這時，何夕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一時間他的兩腿幾乎站立不穩了。

“我必須走了。”何夕匆匆轉身，“如果冒犯了你的話，請多原諒。”

崔則元剛想要表示自己並不介意的時候，何夕已經突然消失了，就像他根本沒有來過。盡管知曉其中的技術原理，但崔則元還是立刻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