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拖車終於開上了盤山公路。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暴雨像是從天上往下倒,雨刷開到最大,也隻能勉強看清前方的路。
濕滑的路麵,加上後鬥裏那堆超重的廢鐵,車子開起來異常吃力。
劉強坐在副駕上,還在美滋滋地數著那五千塊錢。
“媽的,為了這五千塊,還得跑這鬼地方,油錢都虧了。”他把錢塞進兜裏,嘴裏還在抱怨。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
是消防隊的隊長。
我一接通,對方的怒吼就衝了出來:“你們他媽在哪!車體再不固定就要掉下去了!人已經休克了!”
劉強不耐煩地搶白:“知道了知道了!催什麼催!這不是來了嗎!”
就在這時,他的私人手機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語氣很不耐煩。
“喂?又怎麼了?哭哭啼啼的!”
電話那頭,是他老婆帶著哭腔的聲音:“老劉!你快回來啊!小雅......咱們女兒一天都沒回家了!電話也打不通,我問了她所有同學,都說沒見過她!”
劉強滿不在在乎地回了一句:“多大點事!又跟那幫狐朋狗友鬼混去了!晚上自己就回來了!不用管她!我這兒忙著呢!”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我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他正掏著耳朵,一臉嫌棄。
轉過一個急彎,前方終於出現了消防車的燈光。
遠遠地,我看到那輛白色的跑車。
車頭朝下,一半車身懸在漆黑的深淵之上,被幾根從消防車上延伸下來的鋼索勉強拉著,在狂風暴雨中,像一片隨時會墜落的葉子。
我的心猛地一緊。
我下意識地拿起駕駛室裏的望遠鏡,想觀察一下可以固定的著力點。
鏡頭對準了那輛車。
我緩緩移動鏡頭,掃過車尾。
雨幕中,一個騷粉色的定製車牌,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車牌上,刻著兩個花體的英文字母。
“Y.A.”
那是“雅”的縮寫。
劉雅。
我手裏的望遠鏡差點沒拿穩。
我記得清清楚楚,上周,劉強才拿著這個車牌,在我們公司所有司機麵前炫耀。
“看!給我女兒定製的!獨一無二!漂亮吧!”
我轉過頭,看著還在抱怨路不好走的劉強,聲音發抖。
“強哥......”
“那車牌......好像是小雅的......”
劉強愣了一下,一臉不信地罵道:“你他媽瞎說什麼!晦氣!”
他一把奪過我手裏的望遠鏡,舉起來,對準了懸崖邊。
車廂裏,隻有我和他沉重的呼吸聲,還有窗外嘩嘩的雨聲。
幾秒鐘後。
我看到劉強的身體僵住了。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變得慘白。
“哐當”一聲。
望遠鏡從他手中滑落,掉在腳墊上。
他整個人,像被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軟綿綿地靠在椅背上。
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