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頷首,隨他走向玄關。
剛出大門,傅千秋腳步微頓,聲音壓低,僅他們兩人可聞。
“你和林靜嫻,近來是不是走得太近了?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傅沉腳步未停,隻含糊地應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傅千秋盯著他側臉,似乎想從中讀出更多信息,最終隻沉聲道:“最好如此,年年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你好自為之。”
送走傅老爺子後,客廳裏隻剩下傅沉和江歲年兩人。
空氣重新陷入凝滯。
傅沉的目光落在江歲年身上,複雜難辨。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抿緊了唇。
江歲年沉默地站在原地,然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轉身走向玄關的置物架。
從那堆雜亂信件和宣傳單中準確地抽出了沾染些許灰塵的牛皮紙袋,江歲年走到傅沉麵前,將牛皮紙袋遞向他,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徐姨沒有交給你。現在,你有空簽字嗎?”
傅沉的目光落在那個眼熟的袋子上,瞬間明白了什麼。
一股說不清是源於徐姨,還是源於江歲年迫不及待的怒火,猛地竄上他的心頭。
她從頭到尾,心心念念的,就隻有這份該死的離婚協議?
他下頜線繃緊,沒有去接那份協議,眼神陰沉地盯著她,聲音裏壓著薄怒。
“江歲年,你就這麼急不可耐?”
他的質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但江歲年已無力去分辨。
她隻是舉著那份協議,固執地保持著遞出的姿勢,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這件事,遲早......都要辦的......”
她的平靜無異於火上澆油。
就在傅沉眸色愈沉,即將發作之際,一道慘白的閃電驟然撕裂夜空。
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滾滾而來。
傅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震了一下,所有針對江歲年的怒火仿佛瞬間被這雷聲消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又迅速看了一眼手表,眉頭死死鎖緊。
猛吸一口氣,像是被遠方的什麼急切召喚。
傅沉沒再看那份協議和江歲年一眼,語氣又快又冷地丟下一句:“協議我會看!今晚待在家裏,哪都不準去!”
話音未落,他已猛地轉身,幾乎是倉促地一把抓過車鑰匙,身影迅速消失在驟然變得急促和狂暴的雨聲雷鳴中。
他又走了。
在每個雷雨夜,準時赴約,去往“鏡湖小築”,去安撫那個怕打雷的人。
江歲年站在原地,聽著窗外肆虐的風雨聲和汽車引擎發動遠去的聲音,隻覺得一股冰冷的麻木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剛剛,他似乎為她主持了一次公道,可在他心裏,最重要的人,永遠不是她。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冷落在一旁的離婚協議,又抬眼望向窗外他消失的方向,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她從未期待過,自然也算不上失望。
默不作聲地走上樓,回到那個冰冷的主臥。
胃部隱隱傳來不適,身體也因為一晚的奔波而滿是疲憊。
機械地洗漱,換好睡衣,然後關掉所有的燈,在一片黑暗和隆隆的雷聲中,將身體埋進冰冷的被子裏。
雨滴聲聲落在屋簷,也落在她死寂的心湖上,激不起任何回響。
翌日,江歲年在冰冷的大床上醒來。
胃部灼痛,渾身虛軟,一天一夜未進食加上昨日的疲憊,讓她頭重腳輕。
別墅裏寂靜無聲,新的傭人尚未到位,廚房裏也空空如也。
她倒了杯溫水喝下,短暫安撫抗議的胃,隨即拿起那隻洗得泛白的托特包出了門。
到達瀚宇,趙磊接上她,卻朝“棲嵐苑”駛去。
“莊總約了人在‘棲嵐苑’喝早茶,讓您過去交代工作。”趙磊解釋。
江歲年心下疑惑,但未多問。
“棲嵐苑”位於商務核心地段,會員製,收費不菲。
趙磊送她到門口便離開,服務員引她入內。
莊名騫尚未出來,她被帶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是距離莊名騫包廂最近的地方。
服務員剛端上來一杯檸檬水,一道嬌蠻女聲就響起來。
“名騫哥哥還沒出來?你是誰?”
江歲年抬頭,看見一個全身名牌,妝容精致卻眼神戒備的年輕女孩正打量著她。
“我是莊總的助理。”江歲年輕聲回答。
“助理?”
女孩挑眉譏諷,“他換口味了?找這麼‘素’的?還跑來這兒談工作?”
“莊總確實約我來談工作。”江歲年垂著睫毛,沒有起身。
女孩直接坐下:“我叫呂思玥,和名騫哥哥的關係南川誰不知道?像你這麼不懂規矩的倒是頭一個!”
說完,她突然伸手,毫無征兆地將江歲年麵前那杯水猛地潑在她腳下!
水花瞬間濺濕了她的鞋褲。
“哎呀,手滑了。”呂思玥惡意一笑,“不過這灘水正好能照清楚你是個什麼貨色!”
江歲年僵住,渾身一顫,完全沒料到對方竟會以這種方式突然發難。
恰在此時,林靜嫻挽著傅沉走了進來。
兩人姿態親近,正低聲交談著什麼,儼然一對璧人。
江歲年呼吸一滯,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攥緊,忘了反應,也忘了眼前咄咄逼人的呂思玥。
傅沉的目光隨意掃過全場,在經過江歲年時,幾乎沒有停留,轉身便走向另一層預定的位置。
倒是林靜嫻,注意到了這邊的微妙氣氛。
她迅速將一切捕捉在眼裏,唇角微勾,滿眼輕蔑而又姿態優雅地隨他離去。
他們的出現,不過短短一瞬,卻抽走了江歲年所剩無幾的心力。
刹那間,江歲年感覺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