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棄你?”
裴臨淵忍不住咬住後槽牙:“葉雲渺,你捫心自問,五年前究竟是誰先放棄了誰?”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敢大言不慚的說出這樣的話?
他直到現在都記著。
那天他興高采烈的去找她,結果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她和他的親弟弟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張床上。
那一刻他天都塌了!
葉雲渺先前覺得他是血口噴人,現在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甩鍋。
“說啊,怎麼不說了?”裴臨淵冷笑。
“沒錯,就是我先放棄的你。”
葉雲渺梗著脖子:“是我不知廉恥,是我罪該萬死,那既然我如此不堪,你為什麼還要這樣的方式把我綁在你麵前呢?裴臨淵,你是不是賤?”
淚在眼眶裏倔強的打轉,卻不肯落下。
此時此刻,她無比希望他能一巴掌扇過來。
閃掉她那甩都甩不掉的喜歡。
她早已恨透了這樣的自己。
氣氛凝固,硝煙味不減反增,不知過了多久,裴臨淵突然笑了,笑的眼角猩紅。
有點嚇人。
“我隻是覺得惡心,隻要一看到你,就想起五年前那個晚上你是多麼的虛偽和下賤。”
裴臨淵目光掃過病床上毫無聲息的裴臨澈,恨意更濃:“怎麼?現在看到他這副樣子,心疼了,後悔了?是不是恨不得躺在這裏替他受苦的人是你啊?”
他忽然有了更瘋狂的想法。
“你說,要是他死了,你會怎麼辦?”
葉雲渺指尖冰涼。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
看著這張曾經令他迷戀到骨子裏的臉,如今隻剩下刻骨的陌生和傷害,不禁想到了過去他溫柔時的模樣。
畫麵越是清晰,眼前的猙獰就越是刺痛。
她想不明白。
曾經視她如珍寶的人怎麼就變得如此麵目全非?
累了。
五年的掙紮煎熬,回國後的羞辱逼迫,舊傷疤一次又一次被血淋淋的撕開,她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耗盡了。
掙紮的手腕慢慢垂落,眼中激烈的情緒也如潮水般退去。
“裴臨淵。”
她輕輕地喊他。
裴臨淵擰眉,冷眼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她。
“是不是隻有我答應捐腎。”葉雲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才把話說完:“你才會滿意,才會放過我,放過裴臨澈?”
裴臨淵攥著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識鬆了些。
他死死盯著她的臉,心臟某個角落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葉雲渺說:“如果是這樣,那我答應你。”
用我的腎,救你的孩子。
房間裏陷入死寂,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想讓我放過裴臨澈?”
裴臨淵嗤笑一聲:“葉雲渺,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你們當年背叛我的時候,就該想到後果。”
“他不會好過,你也休想!”
葉雲渺看著他眼中翻滾的濃烈情緒,心臟似被上萬根紮著,痛得無法呼吸。
“那你呢!你當年選我了嗎?”
一想到她沒了的那個孩子,葉雲渺也恨不能把裴臨淵的心挖出來,看一看。
裴臨淵抓著她的手腕又緊了緊,恨不得折斷一般。
黑暗之中,他眼尾泛紅:“你當年就該死在那裏,這樣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麵。”
他的話,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葉雲渺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她張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裴臨淵甩開她的手,仿佛對她厭惡至極:“保安!把她關回病房!”
葉雲渺再一次被壓住肩膀,這一次,她沒有再掙紮,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裴臨淵的煩躁,卻沒好多少。
他點起一根煙,煙霧在指尖燃燒著,沒抽。
他仰著頭,眉骨高,眼窩深邃,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
空氣中傳來皮肉燒焦的味道。
可他像是沒知覺似的,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想著葉雲渺剛剛的妥協。
她不願意救他們的孩子。
但卻為了裴臨澈願意妥協。
真是諷刺。
裴臨淵低低地笑了下,眸中一片悲涼。
——
次日,護士來抽血,做更詳細的輸血檢查。
葉雲渺配合的伸出手臂,麵無表情,仿佛那針頭刺入的不是她的皮膚。
結束後,護士前腳剛走,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是歲歲。
她懷裏抱著一個小熊,小小的,乖乖的站在那兒。
葉雲渺的眼神像是被定住,無法挪開。
那股熟悉的天然親近感再次湧了上來,伴隨著酸疼,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著她的神經。
“你來做什麼,我這裏不歡迎你。”
她坐回床邊,沒什麼好態度。
歲歲卻一點不怕,走了進來,圓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明亮。
“漂亮阿姨。”
她軟軟的喊了一聲。
葉雲渺的心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瞬間軟的一塌糊塗。
“漂亮阿姨,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不認識。”
“那你認識我爸爸嗎?”
“不熟。”
“......好吧。”
歲歲歪著頭想了想,從口袋裏摸了一會兒,掏出一顆包裝精美的水果糖,遞給她。
“漂亮阿姨,這個糖糖很甜哦,吃了就不苦了,爸爸說我打針痛的時候就吃一顆,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看著那顆靜靜躺在孩子白皙小手掌裏的糖果。
葉雲渺眼前瞬間模糊了。
要是她那個孩子還在的話,應該和歲歲一樣大了。
她顫抖著手,接過那顆糖:“......謝謝。”
“不客氣!”
歲歲笑了,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就在這一瞬間,葉雲渺清晰的看到了她嘴角邊漾開了一個淺淺的小梨渦。
葉雲渺猛的愣住了。
她也有。
右邊臉頰也有一個淺淺的梨渦,笑的時候特別明顯。
而葉婉婷是沒有的!
葉雲渺愣愣看著眼前的孩子,不自覺抬手想要摸摸她,還沒碰到她的臉,就聽見一道溫柔的聲音。
“歲歲”
葉雲渺瞬間回神,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她剛剛在癡心妄想什麼?
這是裴臨淵和葉婉婷的孩子,而她的孩子,早就死在了五年前的手術台上!
葉雲渺深吸一口氣,斂去了所有外泄的情緒,恢複冷漠。
葉婉婷端著水杯走進來,笑容溫婉。
“歲歲,你怎麼在這裏呀?”
她很自然的將水遞給歲歲,然後看向葉雲渺,臉上帶著感激和歉意:“姐姐,你好點了嗎?”
“昨天真是對不起了,臨淵哥哥他隻是太擔心孩子,所以脾氣急了點,你別怪他。”
她頓了頓,目光真誠。
“姐姐,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我們都是一家人,求你救救歲歲可以嗎?隻要你救她,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葉雲渺冷笑:“如果你拿我當家人,就該立刻出去,永遠別出現在我麵前,因為我一看見你,就生理性的反胃。”
葉婉婷笑容一僵,像是沒聽到,自顧自的說著:“姐姐,其實這些年媽媽還有哥哥都很想你,雖然你當年做了些不太好的事,但家裏畢竟養了你這麼多年,感情還是在的......”
“你每天這樣你不累嗎?”
葉雲渺冷冷的打斷她:“葉婉婷,其實你心裏恨我恨的要死吧?”
葉婉婷臉色一變。
“你知道嗎?你越是努力表演大度和善良,就越顯得可憐又可悲,因為你所有的價值,似乎都需要通過掠奪我、貶低我才能體現,真可悲。”
葉雲渺冷冷地收回實現:“出去,不然我發瘋給你看。”
葉婉婷表情扭曲,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好,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拉起歲歲:“走,我們回去。”
歲歲依依不舍的看了葉雲渺一眼,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隻能跟著葉婉婷離開。
“婉婷阿姨,歲歲喜歡剛才那個漂亮阿姨,我以後可以經常來找她嗎?”
走廊裏,歲歲仰著小臉問。
葉婉婷猛的頓住腳步,一記冷光射向她:“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你爸爸不喜歡她,難道你要看著你爸爸傷心嗎?”
歲歲小臉瞬間耷拉下去,不說話了。
葉婉婷目光陰狠的看著葉雲渺病房的方向,嫉妒的發瘋。
這五年,她強忍著厭惡拚命的對歲歲好,為的就是能夠在裴臨淵身邊有一席之地。
憑什麼葉雲渺回來就想好代替她五年的付出?
葉家,還有裴臨淵,都必須是她的,也隻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