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讓我短暫逃離現實的出口。

我想到了我一直參與的那個“尋找被拐兒童”的公益活動。

那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第二天，我主動給負責人打電話，申請去整理積壓了多年的舊檔案。

我隻有一個目的，找個借口晚點回家，多一些屬於我自己的、清靜的時間。

公益組織的檔案室，是我唯一的避難所。

這裏堆滿了發黃的卷宗，空氣裏彌漫著舊紙張的味道。

整理這些檔案，讓我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而不是回家去麵對那個隻會給我製造麻煩的“累贅”。

在這裏，我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寧。

負責人看我主動請纓，便把最難啃的骨頭分給了我——一批二十年前的舊檔案。

“這批檔案有點亂，來源地是你家鄉那個縣，你整理起來可能還熟悉點。”

我家鄉所在的縣城。

我心裏咯噔一下，但也沒多想。

我戴上手套和口罩，開始一卷一卷地翻閱。

【李小偉，男，6歲，於1998年在縣城汽車站失蹤……】

【王芳，女，4歲，於2000年在自家門口玩耍時被陌生人抱走……】

一個個名字，一張張黑白照片，背後都是一個個破碎的家庭。

我歎了口氣，繼續往下翻。

突然，我的手停住了。

一張黑白照片從卷宗裏滑落，掉在地上。

我彎腰撿起。

照片上的小女孩紮著兩個羊角辮，穿著一條碎花裙子，對著鏡頭笑得特別燦爛。

我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滯了。

那分明就是我！

是我五六歲時的樣子！這張照片，我老家的相冊裏也有一張一模一樣的！

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裏？

我的心狂跳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

我顫抖著拿起那份檔案，上麵的文字像一根根燒紅的針，狠狠刺進我的眼睛。

【姓名：許曉。

性別：女。

年齡：4歲。

失蹤日期：1998年7月15日。

失蹤地點：南山村村口。

特征描述：左肩膀有一塊暗紅色胎記。

備注：疑似被拐。】

我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左肩，那裏確實有一塊胎記。

大腦一片空白，像是有無數個炸雷在耳邊同時響起。

如果我，許曉，是五歲時在村口被拐賣的……

那奶奶……還有媽媽……

不，那個瘋女人，她到底是誰？

這不可能！

我明明從小就在村裏長大，我怎麼可能是被拐的！

我的目光死死地往下移，落在了報案人那一欄。

上麵赫然寫著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

【報案人：林秀娟（母親）】

林秀娟？

是誰？

我的媽媽，村裏人都叫她“阿傻”，奶奶叫她“傻女兒”，我從小到大都叫她“媽”。

我從來，從來不知道她的真名。

林秀娟……

一個可怕的、顛覆我二十多年認知的念頭，在我腦中轟然炸開。

如果這份檔案是真的……

如果我真的是被拐賣的……

那家裏那個瘋女人是誰？

她是買家？

是人販子的幫凶？

我是被賣到這個家的嗎？

奶奶為什麼從來沒告訴過我？

同事小王走了過來，看到了我手裏的檔案。

他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這……這是你？不會吧？”

他拿起檔案仔細看了看，“嗨，別自己嚇自己，可能是信息錄入錯誤，同名同姓，照片搞混了唄。這種舊檔案，出錯很正常的。”

“你應該先回家問問，核實一下。”

不，我必須馬上回家！

我必須立刻搞清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