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爸說我，天生賤命，狼心狗肺。

他把我給流浪貓煮的東西倒了，罵道：

“天天給畜生做飯，怎麼不給你爹我端杯熱水？”

“跟畜生一起住算了，別認我這個爹。”

“這些臟東西，身上全是病，你跟它們混在一起，早晚染病死掉！”

他說的對。

胃癌晚期，我剩的日子，連半年都不到了。

......

肚子像有無數根針在紮。

我咬著牙，沒敢喊疼。

上次我說不舒服，他罵我“就會裝嬌氣，純粹是偷懶想不做飯”。

“你看看隔壁老王家的女兒，上個月考進國企，工資八千多。再看看你！”

我爸能記住別人家女兒賺多少錢，卻記不住我已經半個月沒好好吃飯，瘦了十斤了。

他蹲下來，手指戳著我的額頭。

“二十好幾的人，不找工作不相親，天天跟貓打交道。”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小貓在我懷裏發抖，我把它摟得更緊。

“爸，我不是沒出息。我隻是喜歡這些小東西，它們很可憐。”

他冷笑，伸手就來搶我懷裏的貓。

“我看最可憐的是我！”

“養你這麼大，不如養條狗，還能搖尾巴討好我！”

我死死抱著小貓，往後縮。

他沒搶到，火氣更盛，抓起地上的貓碗，往牆上砸。

碎片彈到我胳膊上，劃了道口子。

“今天我就把這些臟東西全趕走！”

“我看你這個敗家子還要怎麼作！”

他轉身去扯散在地上的舊衣服，往垃圾桶裏塞。

幾隻小貓嚇得四處跑，我爬起來去追，剛抓住那隻瘸腿的橘貓，他又過來拽我的胳膊。

“放手！”

他力氣大，我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橘貓從懷裏掉下去，摔在地上“嗷”了一聲。

我心疼得想哭，衝他喊：

“爸！你別嚇它們！”

“我還嚇你了呢！”

他抬手，巴掌落在我臉上。

“你要是再敢喂這些畜生，我就把你也趕出去！”

“讓你跟它們一起睡大街！”

我站在原地。

風從樓道口吹進來，帶著垃圾桶的餿味。

胳膊上的傷口在疼，肚子裏的疼更甚，冷汗順著後背往下淌。

他瞥了我一眼，轉身往樓上走。

“趕緊上來做飯！我餓了！”

我抱著小貓，慢慢往樓上走。

樓道裏的燈忽明忽暗，照在我影子上，又瘦又長。

我不敢跟他說。

我知道，他隻會罵我是“自己作出來的，都是因為跟貓混在一起，才會生病”。

推開門，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磨蹭什麼？做飯去！”

我把小貓藏在陽台的紙箱裏，用舊毛巾蓋好。

我手抖得厲害，蛋殼掉進碗裏。

肚子又開始疼，我扶著灶台，站了好一會兒。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

我想起昨天給它們煮肉時，它們圍著我蹭腿的樣子。

那是我這段時間裏，唯一覺得溫暖的時刻。

可現在，肉沒了，窩也沒了。

連它們會不會活到明天，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