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禹成效率極高,接連幾箱金銀珠寶,衣裳綢緞被送進南音寺,還有塗著紅臉的媒婆,大聲稱讚著我和他的生辰八字是多麼合。
我們的生辰八字確實相合,七年前,那間窄小的禪房裏,歡愛後,我躺在他的懷裏,推算了一次又一次。他說我傻,說就算八字不合,他也會娶我。
到頭來隻是一場騙局。
外麵甚至放起了鞭炮,祝禹成居然連佛門的清淨都不顧了。
敲門聲響起,我打開門,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破衣爛衫的男人。
男人粗暴地掐住我的腰,一把將我推倒在軟榻上。
我毫不意外,甚至主動攬住了他的脖子。
這是師娘為我找來的人。
昨夜,我跪在師娘腳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求師傅憐憫!隨意為弟子找一人,哪怕是街上的乞丐,隻要趕在婚期之前,弟子便能圓滿地離開!”
衣衫盡褪,帷幕垂下,我想,這是最後一次了,所有的恥辱與痛苦,都要結束了。
像夢一樣。
隻聽“砰”得一聲,門被人用蠻力撞破,下一秒,壓在我身上的男人人頭落地,斷頸處鮮血噴湧而出。
我尖叫出聲,不顧被褥已經被鮮血浸透,連忙將其裹到身上。
帶血的利劍直指我胸口,我順著劍鋒看過去,對上了祝禹成那雙猩紅的眼。
他看著我裹在被子裏發抖的身軀,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看來林小姐已經迫不及待要嫁給我了,都蓋上大紅色的喜被了。”
“我知道,是他們逼你的,別怕,我來了。”
師娘衝了過來,看見眼前的場景,她直接跪倒祝禹成腳邊:
“將軍,將軍,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林氏吧,她福分薄,過不了祝府的門檻啊!”
師娘一生體麵,從未這樣低三下四地求過別人,我心頭一陣酸澀,卻見祝禹成抬腳狠狠踢向師娘胸口:
“我和你的賬還沒算清!當年皇城內亂,天降大雨,我與兄長流落至此,兄長傷情嚴重,我跪在南音寺門口隻求借宿一夜。”
“你說,生死有命,寺裏留不得人。”
“不是說我佛慈悲嗎,為何在這裏我隻看見涼薄人心?你甚至看著林桑淪為廟妓,你不是視她如親生女兒嗎?”
師娘伏在地上起不來身,她嘔出一口鮮血:
“凡事皆有內因,老身…老身難言於口!”
祝禹成拖著劍向師娘走去:
“我真是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屠了這座寺!”
“住手!”
我擋在師娘身前:
“我今天跟你走,你是不是就能放過南音寺,放過師娘?”
祝禹成笑了,脫下外袍為我披上:
“別著涼了。”
我沒有看他,隻是扶起師娘,起身往外走,祝禹成早就命人將轎子抬到門口。
“林桑,帶上你最喜歡的這對燭台吧。”
我回過頭,祝禹成手裏拿著的銀燭台,是我剛來南音寺時師娘給我的禮物。那年我才三歲,被師娘從街上撿回來,師娘說,夜裏看書不要吝嗇蠟燭,要把每個字看清楚,人生路也要看清楚,別走錯路。
可我還是走錯了,愛上祝禹成,就是我犯過最大的錯。
“不帶了。”
我走到南音寺偏門,一隻腳邁進轎子,我明白,隻要過了新婚夜,作為廟妓要擁有的999個男人便夠了,我便能離開這個世界,那對燭台,便留給我做陪葬吧。
“走水了!!快救火!!”
背後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猛得回頭,發現屬於我的那間禪房裏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飛奔回去,看見銀燭台即將被烈焰吞噬,下意識想衝進火場,祝禹成卻將我扯回,雙手將我按住。我動彈不得,竟隻能眼睜睜看著銀燭台因高溫變形,再被烈火吞噬。
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小時候不願意讀的書籍,成人時友人贈與的簪花,連帶著那張看過我所有不堪的菩薩像,都在那一瞬間被吞噬。
我已經很多年沒流過眼淚了,此刻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眼淚澆不滅大火,我甚至抓不住飄在空中的灰燼。
祝禹成得意地晃了晃手裏點燃的蠟燭:
“從今往後,祝府,便是你唯一的家。”
“你若是敢逃,我便敢焚了整座南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