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船遇難後,我們登上了通往來世的渡魂船。
船靠岸時,我卻被父母鎖在了船艙裏。
他們帶著鄰居家的蘇玉,拿著本該屬於我的船票,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輪回之門。
當船夫嘶啞著嗓子說要將我這無票的孤魂丟進忘川時,我看見了他們。
“念念,你先去下一個渡口,我們安頓好了就去接你!”
可我過不去,因為蘇玉的心口佩戴著我的本命玉。
我死死盯著蘇玉,媽媽心虛地別開眼:
“念念聽話,我們很快就來。”
“可阿姨,下一個渡口不是十八層地獄嗎?”
蘇玉被瞬間捂住了嘴。
我這才明白,輪回的名單裏沒有她,是爸媽用我換了她。
後來,我被鬼帝收養,成了掌管生死簿的小殿下。
百年後,他們因陽壽已盡跪在我麵前,哭著求我給他們一個好胎。
我歪頭看向鬼帝:“父君,他們說我是他們女兒。”
......
“哦?”
鬼帝父君饒有興致地挑起眉,低沉的嗓音在大殿中回響,帶著一絲玩味。
“我的女兒?”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落在我那所謂的父母身上,無形的威壓讓他們抖如篩糠。
“是啊!是啊!帝君,這是我們的女兒,念念,顧念念!”
父親趙山連忙磕頭,聲音裏滿是諂媚的顫抖。
母親劉梅也哭得梨花帶雨,膝行著向前幾步,試圖來抓我的衣角。
“念念,我的念念,媽媽找你找得好苦啊!”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她那雙企圖彰顯母愛的手。
一百年了。
我清晰地記得,在渡魂船上,也是這雙手,決絕地將船艙的鐵鎖扣上。
鐵鎖撞擊門栓的聲音,像是我心臟碎裂的回響。
我拍著門板,木屑紮進指甲,鮮血淋漓。
“爸!媽!開門!我也要上岸!”
他們沒有回頭。
趙山牽著蘇玉,劉梅手裏緊緊攥著兩張船票,那本是我們一家三口的。
蘇玉回過頭,衝著我笑了一下。
那笑容,像淬了毒的針,紮進我魂魄最深處。
如今,他們跪在我腳下,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悔恨與痛苦。
“念念,是爸媽錯了,爸媽當時也是被豬油蒙了心!”
“我們找了你一百年,每一天都在懺悔中度過,你就原諒我們吧!”
我看著他們身上早已洗得發白的囚服,魂體虛弱,顯然在陽間過得並不好。
想來也是。
取走了我的本命玉,就等於斷了他們自己的氣運。
這百年,恐怕是活在無盡的厄運與病痛之中。
“抬起頭來。”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他們渾身一震。
他們慢慢抬起頭,這才看清我如今的模樣。
一襲黑底金紋的華服,頭戴紫金小冠,眉心一點朱砂,坐在鬼帝身側的白玉寶座上。
不再是那個被鎖在船艙裏,衣衫襤褸、絕望哭喊的小女孩。
他們的表情從悔恨,慢慢變為震驚,再到一絲掩飾不住的貪婪。
“念念......你......你這是......”
趙山結結巴巴,眼睛死死盯著我身下的寶座。
“小殿下。”
我身後的鬼差冷冷開口,提醒著他們的身份。
“殿下?”劉梅的眼睛瞬間亮了,“我的女兒是殿下?我就知道,我的念念是有大福氣的人!”
她臉上的悲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驕傲與狂喜。
仿佛我今日的地位,全是拜她所賜。
蘇玉一直躲在他們身後,此刻也探出頭,嫉妒地望著我,眼神怨毒。
百年前,她奪走了我的一切。
百年後,她依舊想將我擁有的一切,據為己有。
我笑了笑,歪頭看向鬼帝父君。
“父君,他們好吵。”
鬼帝父君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那便讓他們安靜些。”
話音剛落,兩道黑影閃過,趙山和劉梅的嘴便被無形的屏障封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我走下寶座,一步步來到他們麵前,蹲下身,平視著他們驚恐的眼睛。
“一百年了。”
“你們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