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報救命之恩,周隨安將他的妻兒接到景園別墅,安置在側樓中。
而我這個妻子住在主樓裏。
隻是許多年過去,景園下人皆知。
少主不喜留宿主樓,我倒才像那個死了丈夫的寡婦。
後來,我的兒子和她的兒子同時患上了尿毒症。
同為熊貓血型,卻隻等到了一顆救命的腎。
“問夏,”他看著我,眼裏的愧疚敵不過冷漠,“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就在那日,一牆之隔,一邊是新生,一邊是死亡。
我抱著樂樂的屍體,跪了滿殿神佛,卻隻能看著他慢慢咽了氣。
下葬那日,我拿出家族秘藥一飲而盡。
三日後,凡塵往事,皆是過眼雲煙。
......
當找到腎源的消息傳來時,我正抱著骨瘦嶙峋的樂樂一遍遍地唱童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他看著我,本該童真的雙眼卻被病痛折磨得黯淡無光,“我會死嗎?”
我抱著他的手臂驟然收緊,帶著恐慌。
卻還是故作輕鬆地安慰。
“當然不會啦,爸爸一定找到腎源救樂樂的。”
將他哄睡著後,樓下傳來一陣熙熙攘攘。
吳媽欣喜萬分推開門。
“少夫人!找到熊貓血腎源了!”
我從混沌中抬起頭,瞳孔輕顫,“真的?!”
剛想低頭將熟睡的樂樂叫醒,周隨安的特助便敲了敲房門。
“少夫人,少主讓您去側樓書房一趟。”
我心下一跳,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
路過主樓書房時,看著裏麵空蕩蕩的景象,我嘲諷勾了勾唇。
這些年,周隨安來主樓的時間少之又少。
他總說,“我這條命是老謝救的,他的牽掛,我必須要照顧好。”
“你是我的妻子,也應當和我同心同德,不要為外界莫須有的謠言爭吵。”
那時我剛懷上樂樂,情緒不穩定,總是歇斯底裏的。
隻是時過境遷,五年過去,對於周隨安的期待,漸漸埋葬在了那個夏天。
我收回思緒,跟隨特助來了側樓。
剛踏進去,便發現和主樓的冷清不同,
側樓隨處可見一些可愛的玩意兒,譬如印著他們三人合照的抱枕、台曆。
我淡淡掃視了一圈,分外覺得自己的境遇可笑。
樓上書房。
一個身影隱匿在黑暗中,手邊拿著的煙蒂,忽明忽滅的光照在臉上。
讓人看不清情緒。
“你找我,有什麼事?”我率先開口,語氣帶著疏離,不似夫妻。
周隨安抬起頭,下意識將煙蒂掐滅。
“腎源找到了。”他淡淡起唇。
我還沒來得高興,便被接下來的話打下地獄。
“但是問夏,小鑫在一周前也查出了尿毒症。”
我抬眼,眼中期盼的光墜落穀底,手指緊緊攥著。
“所以......”
他打斷我,“所以,這顆腎先給小鑫吧,你知道的,是我欠她們母子的。”
“那樂樂呢?”我語氣有些顫抖,猝然泛紅的眼眶模糊了視線,“那是你的親兒子!”
周隨安上前,伸手慢慢將我抱住。
“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那看似愧疚的動作卻讓我遍體生寒,心間發涼。
我猛然推開他,“周隨安,你真是瘋了,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剝奪樂樂活下去的權利!”
他看著我,眼中沒什麼情緒,隻有作為高位者的不容置喙。
“這是我的決定,隻是通知你。”他頓了頓,緩和了三分。
“大不了,事情辦完後,我帶你去冰島旅遊。”
我可笑看著他,絕望又陌生。
突然,吳媽電話打來,語氣透著驚慌。
“少夫人!樂樂他吐了好多血!”
我目光狠狠一窒,和周隨安一起快速下樓,叫了救護車。
隻是在上車的瞬間,側樓傳來消息,小鑫也暈倒了。
周隨安身形一頓,思索片刻後看著我。
“問夏,你先去,我待會兒就來。”
說著,不顧我發白的臉色和渾身是血的樂樂,毫不猶豫轉身朝側樓奔去。
當救護車門關上的一瞬間,我看到周隨安將驚慌的餘念緊緊抱在了懷裏。
醫院,急救室。
“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如果再沒有腎源,可能......就今晚了。”
醫生看著我,有些同情。
我雙腿一軟,若不是吳媽扶著,怕是已經狼狽跌倒在地。
我顫抖又急切地拿出手機。
“周隨安,算我求你,救救他......”我乞求開口,死死咽下喉嚨的腥甜。
那邊沉默片刻,“腎,已經送到小鑫的手術室了。”
我目光一空,手機猛然掉落,狠狠砸在地板上。
傍晚,重症監護室。
“媽媽......”樂樂聲音透過氧氣罩傳出,很虛弱,讓我心頭發慌。
“媽媽在。”我俯身,將額頭輕輕抵在他滾燙的額頭,眼淚一滴滴滑落。
他抬手,擦去了我的眼淚,“樂樂不害怕,我知道,爸爸和媽媽一定會救......”
話音未落,在我茫然的目光中,小手狠狠落下,砸在床邊。
而我耳邊,還殘留著溫熱的吐氣聲。
“不要......”
“樂樂!”
我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一日後。
下葬那天,那小小的棺槨被一點點埋葬,也好似埋葬了我的心。
天空陰雲密布,我看著最前麵的周隨安,眼神越發冰冷。
將脖頸間從不離身的小瓷瓶打開,一飲而盡。
“周隨安,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