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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無此案查無此案
納蘭從嘉

第8章

黑狗吞日(三)

6

第二天,李燃準時開車出現在了我家門口。十五分鐘後,我們就到達了旭輝小區。

一下車,大門口抽煙的保安遠遠看到了我們身上穿著的警察服飾,直接指了指方向:“3號樓在那邊。”

“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哪?”我問。

保安笑了:“警察來我們小區,還能去哪?”

果然如此。

根據老金所提供的資料,蘇氏滅門案發生之後,給原本3號樓的住戶心裏埋下了深深的陰影。

紛紛搬離這棟他們曾經引以為傲的豪宅。

但發生過命案的房子,傳言如同滾雪球一般滾成了恐怖傳說。

他們不敢住,也沒有人敢接手這樣一棟凶宅。

業主們隻好將自己家的房子低價出租出去。

而租房的,往往是貪圖便宜,或者從事擦邊職業的社會閑散人員。

慢慢地,這樣一座曾經的豪宅,變成了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經常因為一些不法事件,招來警察出警。

而這裏原本的住戶,隻剩下了蘇箐箐一個人。

我和李燃順著保安所指,向著三號樓走去。

剛踏進樓棟,就聽到一樓左戶傳來麻將的聲音和男人的喊聲:“快快快,收攤,老馬說警察來了。”

右戶安安靜靜,地上卻布滿了煙頭。

我看到李燃皺了皺眉,忍住了管閑事的心思。

我走到樓梯間按下了電梯按鈕,電梯門打開,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電梯內肮臟不堪,扔滿了垃圾,煙頭和雜物堆疊,不乏避孕套和一些成人物品。

電梯上行,老式的電梯一動起來就吱嘎亂響,卻突然停在了9樓的位置。

我側身讓開,以為有人會上來。

但門外並沒有人。

而是一幅詭異的畫麵出現在我的眼前。

樓道燈光昏暗,樓道處放著一張舊式的八仙桌和古木椅,桌子上放著一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式鐘表,鐘表裏並沒有指針。

而椅子上坐著一個詭異的穿著長袍的人偶紙人。

人偶沒有點睛,隻用一雙空洞的白色的眸子盯著我們。

詭異的女聲傳來:“年輕人呐,要去18樓啊,小心點,那裏不幹淨,別為了點故事素材,就把命搭上。”

說完,那個聲音發出咯咯的笑聲。

笑聲尖銳,回蕩在不大不小的電梯間內。

倒是真有些滲人。

我被李燃推出電梯,順著聲音,看到電梯盲區處躲著一個頭發亂糟糟,打扮得十分詭異的女老人。

她的眼睛直溜溜地盯著我,卻不旋轉,仿佛是一雙假眼。

就在我猶豫著詢問什麼的時候。

下一秒,老人就看到了我身上的警服,和我身後李燃快要噴火的眼神。

老人一瞬間恢複了正常,連忙笑著看著我們:“警察同誌啊,不好意思,我開玩笑的。你們去18樓問事情是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個好人,好人,你們忙,你們忙。”

老人一謙卑,樣子瞬間變得正常起來,眼睛也伶俐了。

李燃沒有廢話,拉我進門,按了關門鍵。

“應該是個裝神弄鬼的神婆吧,想靠傳聞掙點錢。”我緩和著氣氛。

李燃顯然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聽她話的意思,經常有人到18樓?”

“應該是吧。”

我話音未落,電梯門在18樓打開了。

我看過大量五年前的現場圖片,那些慘絕人寰的場景如同刀刻一般,刻在了我的腦子裏。

而麵前的景象,除了血漬與赤紅,與當年一模一樣。

門框上貼著春聯,門外,擺著衣櫃和鞋架。

隻是春聯上紙張開始變皺,擺放整齊的鞋子落滿了灰塵,原本掛在春聯上,用於驅邪的木枝,已經枯萎到了蜷縮。

其他的,一如五年前。

隻是時間已經被歲月腐蝕,顯示出一種異樣的詭異。

更古怪的是,蘇箐箐家對門的那戶人家門口,掛著的竟然也是五年前的春聯。

春聯已破損多處,卻沒有更換。

兩棟住戶,都十分安靜。

隻有蘇家的門內,傳來隱隱約約的雜聲,像是許多人在同時說話。

這異常的嘈雜聲,襯得安靜的電梯口,古怪異常。

我上前敲門,門內卻很久沒有回應。

隻有雜聲隱隱綽綽,聲音忽高忽低。

李燃上前,加大了敲門力度。

大概十分鐘後,我們才聽到一個清冷而空洞的女聲問道:“誰?”

李燃大喊著:“我們是市刑警支隊的刑警,耽誤你一點時間,有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門開了一個縫,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孩,露出了半張臉。

門內沒有開燈,樓棟也十分昏暗。

我隻能看到女孩臟亂長發中,瘦弱不堪的麵龐,如同饑餓交迫般營養不良,唯獨一雙眼睛,透著十足的警惕。

李燃舉起了證件:“不好意思,我們有些事需要你的協助。”

女孩沒有去看證件,輕飄飄地轉身走進了屋子。

我和李燃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內沒有開燈,隻有客廳裏的電視機開著。

借著電視機的光亮,我慢慢看清了屋子裏擺設,我的腳下,就是一張女人的遺照!

她被放置在地上,照片上的人,默然地注視著前方。

旁邊的玄關上,掛著一本日曆,日曆上顯示著2004年1月21日,而一旁的鬧鐘時間顯示此時是傍晚11點58分。

女孩輕飄飄走到沙發上坐下。

我看到,這間屋子還有四張遺照,放在各自死去的地方。

桌子上擺著白酒,廚房裏有堆疊的碗筷,地麵上放著玩具,樓上傳來拳皇的聲音。

客廳電視旁,還有一座老式鐘表,時間到了11點59分,

而女孩麵前的電視機裏播放著2004年的春節聯合晚會,嘈雜聲便是由此而來。

很快,客廳的鐘表,敲響了午夜的鈴聲。鈴聲此起彼此,至少有七八個鬧鈴的聲音響起。

電視機裏,主持人正在祝全國觀眾新年快樂。

女孩回頭看著我們,用輕鬆而詭異的語氣,對我們說著:“新年好啊,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打了個寒戰。

與此同時,我感覺我的身後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我。

我回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7

“新年好啊!”

李燃很快反應過來,她一邊回應女孩,一邊走到了開關旁。

“可以開燈嗎?”李燃問。

蘇箐箐用空洞的眼睛看著我們,但還是點了點頭。

李燃打開了燈。

頭頂那台歐式全銅奢華家的燈具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修理了,打開開關之後,七八個燈泡已經壞掉。

盡管開了燈,房間中依然十分昏暗。

一如蘇箐箐自己,她常年沒有曬太陽的臉上,毫無血色。

蘇箐箐走到鐘表旁,將每一個鐘表調回到了八點。

她打開DVD播放機,重新播放起了2004年的春節聯歡晚會。

開場的歌舞再次響起,蘇箐箐坐了下來,盯著電視問道:“你們要問我什麼?”

李燃依然冷靜:“我們想知道,案發當晚,你看見凶手時的細節。”

女孩猛地轉頭,看向李燃和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們?”

“為什麼這麼問?”

女孩慘笑了幾聲:“因為你們已經問過很多遍了,我也說過很多遍了。”

“那天晚上,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們要看春晚,讓我們幾個孩子玩,但哥哥不願意帶我們玩,弟弟也不想跟我玩,他隻想賴著哥哥。

但我想跟他玩,因為家裏沒有人跟我玩,我向他打賭,這一次我們玩捉迷藏,他一定找不到我。”

“我躲在閣樓上的櫥櫃裏,我住在閣樓,我很清楚那裏的構造,但是弟弟不知道,他不知道那裏有個櫥櫃。我聽到他著急地跑來跑去的聲音,就是找不到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弟弟沒了聲音,我知道他一定還在找我,所以我沒有出去,我再等,等他求我讓我出來。

“但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後來,鐘聲把我吵醒,我醒來時,我聽到樓下爸爸媽媽他們還在看電視,弟弟應該跟他們在一起吧,我想下樓,嚇他們一跳,告訴他們我贏了。”

“可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弟弟的屍體!”

“他的頭快被砍掉了。脖子裏滴答著血。你們見過快要掉的腦袋嗎?我見過。弟弟他應該是要上樓,喊哥哥救命,他們關係最好了,但哥哥打起遊戲來,什麼都聽不到,他應該叫我,那樣我就會早點醒來了。”

“我聽到了腳步聲,我看到一個人走到了樓梯口,我看到了他的側臉,眼睛有道疤,耳朵後邊有顆痣,他在向廚房喊著:黑狗,快點。”

“他轉了身,打量著弟弟,我蹲下來,躲到了陰影裏。”

“我知道我快倒了,但我不能倒,倒下他會把我也殺了的,我盯著弟弟的脖腔,逼自己數弟弟的血滴。”

“我忍著,再忍著,直到我聽到,他們關上門離開,我才倒下,弟弟的血滴了四十六次。”

“你們聽過血滴的聲音嗎?”

蘇箐箐看著我們問道。

我看了李燃一眼,李燃也滿臉驚詫。

蘇箐箐一邊笑一邊說著:“其實就像水龍頭滴水,沒什麼稀奇的。但那46滴水,滴下來的時間裏,他都幹些了什麼,我都記得,你們要看看嗎?”

蘇箐箐說著,起身上樓。

隨著蘇箐箐的身影,我和李燃同時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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