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墜崖身亡

接近晚上六點鐘的時候，夏江、陸雲昇、幽幽一行三人終於回到了雲杉市。為了弄清湯旭墜崖身亡的具體情況，陸雲昇直接把車開到了省公安廳附近，約鄒帆在一家泰式海鮮火鍋店見麵。

三個人在店裏找了個小包廂。點完菜，等了十幾分鐘，鄒帆就按時來赴約了。不過，她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跟她的同事霍愷一起。

“剛才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他了，順便帶過來蹭個飯，你沒意見吧？”鄒帆跟陸雲昇開了個玩笑，她當然知道對方不會介意。

“霍警官又不是外人，我能有什麼意見。”陸雲昇淡淡地笑了一下，跟霍愷打過招呼，他便向夏江簡單介紹了對方的身份。“夏江，這位是霍警官，省廳刑警，之前查案的時候幫過我們不少忙。”

“你好，我叫夏江，是陸老師的學生。”夏江起身跟霍愷握了下手，隱約記得幽幽曾經跟自己提過這麼一個人。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對方，驚訝地發現對方剃得幹淨利索的寸頭之下藏著一道蜿蜒觸目的傷疤。他有些出神，暗自猜測著傷疤的來曆，不料被霍愷察覺到了他的心思。

“這是前些年出車禍的時候撞的。”霍愷摸了摸頭頂，主動解答了夏江的疑問，“當時傷得挺嚴重，做了開顱手術。他們都建議我留頭發，多少能遮住一點。可是我頭發一長就難受，幹脆不管了，愛咋咋地吧。”

“對不起，我……”夏江為自己的冒失感到抱歉。

霍愷衝他擺擺手說：“沒事兒，我們倆第一次見麵，你好奇也很正常。對了，你也跟陸先生他們一樣吧，能看見那個？”

“啊……對，我也能……”夏江立刻反應過來霍愷指的是什麼。想到這位警官時常會幫他們的忙，他忍不住問道：“難不成，霍警官也……”

“不，我不能。”霍愷搖搖頭。

少頃，陸雲昇讓大家趕緊找位置坐下，別一直站著說話。然後，他叫服務員加了幾道菜。

不一會兒，菜陸續上齊了。幾個人一邊涮著火鍋，一邊聊起了湯旭墜崖身亡的事情。因為霍愷不是外人，他們有什麼話都不用藏著掖著。

鄒帆之前在電話裏隻是粗略地說了下情況，現在當著陸雲昇的麵，她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十二天前，也就是去年12月23號那天晚上，有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到派出所報案，說他們的女兒因為早戀問題跟家裏發生爭吵，賭氣離家出走，直到夜裏十點多還沒有回家，手機也關機了。

女孩兒名叫馮悅竹，今年十七歲，正在讀高二。最近一段時間，馮悅竹的學習成績嚴重下滑，父母懷疑她早戀，說了她幾句難聽的話。她氣得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後來，趁父母在廚房做午飯的時候，她一個人溜出家門，之後就一直聯係不上了。

最開始，她的父母以為她去同學家裏躲著了，到了晚上肯定會回來。可是他們等了十幾個小時，聯係了好幾名同學，還有她的班主任老師，大家都說沒見過馮悅竹，他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接到報案後，警方以最快的速度展開調查。他們查看了大量的監控，確認女孩兒最後出現的地點在觀嶺山景區附近。

這個景區分為前山和後山，前山早就被政府開發成旅遊景點，每逢節假日都會迎來不少遊客。而後山是未經過開發的區域，地勢陡峭，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偶爾有一些徒步愛好者進山徒步。

馮悅竹的手機被定位在後山的某片區域，需要廣域搜索。

24號早上八點，救援隊分成四路人馬趕往事發區域進行搜索。由於後山麵積大，地勢複雜，救援隊用時一整天的時間，並沒有發現馮悅竹的蹤跡。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一組隊員終於有了發現。隻不過，他們找到的並不是馮悅竹，而是一具死亡多日的男性屍體。

據救援人員初步判斷，該男性死者係墜崖身亡，死亡時間至少有一個月了，顯然跟馮悅竹的失聯沒有任何關係。

根據死者的衣著打扮，他們推測死者並不是來山裏徒步旅行的。至於死者是跳崖自殺，還是被人從山崖上推下來摔死的，還需要警方的進一步調查。

“警方接手這件事以後，第一時間對死者進行了司法解剖，確認屍體符合高墜死亡的特征，死亡時間在一個月左右，也就是2018年11月20號左右的樣子。死者為成年男性，身高1米76，年齡二十五歲左右。因為死者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身份證件，並且屍體損毀嚴重，很難辨識其容貌特征，警方通過失蹤人口的DNA數據庫比對出了死者的身份，發現死者正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湯旭。”

“那湯旭師兄究竟是自殺的，還是被人從山上推下來摔死的？”鄒帆話音剛落，夏江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鄒帆喝了幾口金桔柚子茶，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據我從市局刑偵部門得到的最新消息來看，湯旭應該是自殺身亡的。不過，有幾個疑點我們需要搞清楚。首先，像湯旭那種具有反社會傾向的人，絕不會因為走投無路而自尋短見，他跟陸先生之間的賬還沒算完呢，為什麼會自殺？其次，從他下落不明到自殺身亡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他躲在了什麼地方？期間靠什麼維持生活？第三，湯旭死後，他的靈魂去了哪裏？夏江不是說他無法通過湯旭的遺物感應到對方的靈魂嗎，這件事又該怎麼解釋呢？”

“還有一點。”霍愷饒有興致地在一旁補充道，“按照你們的說法，這個湯旭應該算是容器體質吧，就是可以被亡靈附身的那一類人。那他自殺前有沒有受到亡靈的操控，是不是被迫自殺的，這一點是不是也得考慮一下？”

“天呐，哪個亡靈能有本事操控師兄啊。”幽幽對此表示不可思議。

霍愷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關於亡靈的秘密，你們不是也處在探索階段，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凡是都不能一概而論吧。”

“嗯，霍警官說得有道理。”陸雲昇倒是挺讚同霍愷的觀點，半開玩笑地說道，“真遺憾你看不見亡靈，要不然你肯定能成為GR協會的骨幹成員。”

“是啊。”霍愷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身體往椅子上一癱，“我還真希望自己能看見他們，這樣一來就能深切體會到你們的感受了。不過，我上次出車禍，人在鬼門關裏走了一趟，滿血複活後也沒見著亡靈，估計這輩子是沒什麼戲了。”

霍愷的話讓夏江想到了那些整日活在恐懼中的通靈者，這其中也包括了倒黴的陸家二少爺陸雲飛，不禁感慨道：“人跟人的想法真是不一樣。有的人拚了命地不想看見他們，而霍警官卻覺得看不見他們是一種遺憾。”

“他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鄒帆太了解霍愷了，知道這人愛嘴上逞英雄。“他現在是因為看不見才敢說這些話，等他哪天真能看見了，指不定會嚇成什麼樣呢。”

“帆姐，這麼多人呢，你給我留點麵子啊。”霍愷坐直了身子，露出一臉孩子氣的表情。

鄒帆笑了笑，往他碗裏夾了隻超大號的烤生蠔，岔過話題對陸雲昇說：“反正我目前隻了解到這麼多信息，如果市局那邊有什麼新的進展，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湯旭失蹤是你報的案，而你又是他在雲杉市最親近的人，我估計警察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叫你去殯儀館認領屍體了。”

“他的屍體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陸雲昇苦笑著搖搖頭，大家都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對了，師父。”夏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待會兒想去師兄家裏一趟，試試用別的東西能不能感應到師兄的靈魂。他的死絕對不簡單，搞不好背後隱藏著什麼陰謀呢。”

“行，你跟幽幽一起去吧。”陸雲昇立刻應允道。“你們吃完飯叫個車過去，我打算去看望一下會長。”

“讓霍愷送他們過去吧，反正他今天不用加班。”鄒帆沒有過問霍愷的意見，直接替他做了主。

霍愷正在剝蝦殼，聽到這話，他抬起頭來用無辜的眼神看了鄒帆一眼。

夏江客氣地說道：“不用麻煩霍警官了，我跟幽幽打車過去就行。”

“不麻煩。”霍愷把剝好的蝦仁放進調味碟，用餐巾紙擦了擦手說，“我對湯旭的事其實挺感興趣的，你們不把我當外人，我還挺樂意參與的。”

“那就多謝了，霍警官。”夏江拿不準霍愷是真的樂意參與，還是因為領導發了話不敢不樂意，總之表示感謝就對了。

“小姨，我問個題外話。”幽幽心裏還惦記著鄒帆剛才說的那件事，“那個叫馮悅竹的女孩兒，到底有沒有被找到啊？”

鄒帆遺憾地搖搖頭說：“山裏的救援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就停止了，他們沒有找到馮悅竹。估計那孩子是凶多吉少了……”

“唉，真可憐啊，就因為跟家人吵了一架，結果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吵架是馮悅竹離家出走的導火索，但問題的根源並不是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幽幽疑惑地問道。

“因為馮悅竹的父母一直以來對待她的方式，讓她跟父母之間的關係嚴重缺乏信任感，甚至有可能給馮悅竹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傷害。就像許多七零後、八零後的父母一樣，馮悅竹的父母也喜歡對她進行打擊式的教育。馮悅竹成績好的時候從不會得到父母的表揚，但是成績退步卻一定會受到他們的嚴厲批評。

“升入高二之後，馮悅竹的理科成績，尤其是物理成績下滑得厲害。她的父母可都是當年的學霸，無法接受女兒成績變差這件事。他們固執地認為馮悅竹成績下滑是因為學習不夠努力，還多次懷疑她跟班裏的男同學早戀，因此才耽誤了成績。而據老師和同學反應，馮悅竹一直以來都是個努力上進的好學生，但理科成績要看個人天賦，並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有回報的。另外，他們從來沒發現馮悅竹跟哪個男同學有早戀的苗頭，認為這件事完全是她父母臆想出來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馮悅竹會離家出走，換成是我肯定也不想在那樣的家裏繼續待下去了。”幽幽這一刻倒是有點理解馮悅竹的內心感受了，但為此尋短見在她看來卻是非常不值得的事情。

夏江混進死亡俱樂部聊天群當臥底的時候，接觸過不少有自殺傾向的未成年人，他們想輕生的理由千奇百怪，有些說出來甚至讓人覺得可笑。但也正是因為他們處在那樣一個懵懂，易衝動的年紀，家長正確的教育方式和心理引導才顯得更加重要。

想到這兒，夏江又忍不住要多管閑事了。他對鄒帆說道：“鄒警官，您可以幫我管馮悅竹的家人借一件她的貼身物品嗎？我想判斷一下她是否還活著。”

“這個倒是沒問題，我明天就可以托人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那好，一旦有什麼消息，我會及時向您反饋的。”

吃完飯，幾個人便分開行動了。

鄒帆手頭上有些工作，要回單位加班。陸雲昇準備去市郊別墅看望宋安和。夏江和幽幽跟霍愷一路，開車前往湯旭租住的公寓，進一步確認湯旭的靈魂是否已經消失。

晚上八點多，幽幽用備用鑰匙打開湯旭家的房門，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灰塵的味道。想想上次來這個地方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她的心裏不免有些感慨。

夏江進門後直奔湯旭的臥室去了。他連著觸碰了好幾樣湯旭生前經常使用的物品，依然感應不到主人殘留的氣息。霍愷跟在他身後，神情緊張而又期待地看著他，等他一結束試探，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你感應到什麼了嗎？”

“我什麼都沒感應到。”夏江無奈地回答道，“要不是警方通過DNA比對確認了那名墜崖者的身份，我根本就不相信師兄已經死了。”

“DNA鑒定是不可能有錯的。”霍愷十分肯定地對夏江說，“當初湯旭失蹤的時候，陸先生去報警，親自向警方提供了湯旭的生物檢材。”

“我知道死者的身份不會錯，隻是現在這個情況讓我有點沒頭緒。”

“好啦，你先別想那麼多了。”幽幽查看過其他房間的情況，走到臥室門口安慰夏江，“不管師兄的靈魂去了哪裏，我們總會有辦法找到他的。說不定都不用我們找他，他自己就會耐不住寂寞，主動送上門來了。”

“確實。”夏江覺得幽幽說得有道理，“他不可能一直躲著我們，畢竟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完呢。”

回到琥珀畫廊，夏江洗了個澡就躺到床上去休息了。他靠在床頭，一邊玩手機一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手機在振動。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到雷航正在給他發視頻通話。他趕緊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按下通話鍵，接著就在手機屏幕裏看到了雷航那張久違而熟悉的臉。

“夏江，你今天早上不是給我發信息，說你從輝城回來了嗎，還說晚上要打電話聯係我。這都快睡覺了，你是不是把這茬給忘了？”

“哎呦，對不起啊，雷子，我真不是故意的。”夏江連忙向雷航道歉，他本打算晚上給雷航打電話約個明天的飯局，結果忙著忙著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明天有沒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從我休學到現在，咱們兄弟倆可是一次麵都沒見過呢。”

“誰說沒見過啊，我現在不就見著你了？”雷航隨口開了句玩笑，想了想說，“明天吃飯叫上千卉一起吧，她也挺想你的，但我估計她不好意思主動聯係你。”

“行啊，那就一起吧，我也挺長時間沒見到她了。”夏江說完，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誒，要不這樣吧，明天中午你帶千卉來琥珀畫廊，正好你們倆都沒來過。本大廚親自給你們做飯吃。”

“真的嗎？”雷航倒是知道夏江會做飯，但是廚藝怎麼樣他就沒有嘗過了。

“真的，我現在廚藝可厲害了，幽幽恨不得讓我在畫廊旁邊直接開個飯館。”

“哈哈，有那麼誇張嗎？”

“放心，絕對比咱們學校食堂的飯好吃。”夏江自信地打著包票，隨後對雷航說，“你想吃什麼菜待會兒發到我手機上，我明天一早就去準備食材。”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不能便宜了你。”

就這樣，兩個人又在電話裏東拉西扯了一會兒，直到雷航那邊快熄燈了，他們才意猶未盡地掛斷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