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陰冷潮濕的大牢,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和腐敗的血腥氣。
薑櫻雪被剝去外衣,隻著一件單薄的素色中衣,冰冷的鎖鏈纏繞手腕,將她整個人懸吊在冰冷的刑架上。
粗糙的繩索深深勒進皮肉,磨出血痕。
獄卒拎起浸泡在濃鹽水中的牛皮鞭,在空中甩出“啪”的一聲爆響。
“王妃娘娘,得罪了!九百九十九鞭,一鞭不少,您且受著吧!”
話音未落,鞭子帶著淩厲的風聲,狠狠抽在薑櫻雪單薄的脊背上。
劇痛瞬間炸開,中衣應聲破裂,一道皮開肉綻的血痕赫然出現。
鮮血順著脊背流淌,在她腳下彙聚成一小灘暗紅。
九百九十九鞭。
漫長的酷刑結束時,薑櫻雪早已昏死過去。
……
再次恢複意識,是在聽雪苑那張冰冷的床上。
背部傳來火燒火燎的劇痛,稍微一動,便是撕裂般的煎熬。
空氣中飄散著劣質金瘡藥的味道,傷口被簡單地處理過,顯然是王府怕她真死了,麵子上不好看。
她艱難地側過頭,窗外天色灰蒙,不知是清晨還是黃昏。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但比身體更痛的,是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她掙紮著,用未受傷的左手,顫抖地伸向枕下,摸索了許久,才觸碰到那份被她用油紙仔細包裹、貼身藏好的文書。
指尖撫過上麵清晰的字跡和那個鮮紅的印章。
和離書。
還有三天。
她在心中默數著日子,還有三天,她二十一歲的生辰就到了。
屆時,她將不再是攝政王妃薑氏,隻是薑櫻雪。
……
翌日,薑櫻雪強忍著背部的劇痛,慢慢挪到庫房。
她的嫁妝,當年十裏紅妝,轟動京城。
這五年,為了尋他,已散了大半。
但剩下的,是她離開後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必須帶走。
她正仔細清點著僅剩的幾箱首飾和布匹,庫房的門被人從外麵猛地一腳踹開!
季安澈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大步闖入,周身散發的戾氣讓本就寒冷的庫房溫度驟降。
他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錐,死死釘在薑櫻雪身上,不等她開口,便將一個東西狠狠摔在她腳邊。
那是一個精致的繡花香囊,針腳細密,正是宋芝剛入府時,她見對方心神不寧,夜不能寐,雖心中酸澀,卻還是依著正妃的禮數,命人送去安撫的安神香包。
“薑櫻雪!”季安澈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暴怒,“我竟不知,你從芝芝入府時,就存了這等歹毒的心思!”
薑櫻雪怔怔地看著地上的香囊,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麼。
跟在季安澈身後進來的,是宋芝的貼身侍女,此刻正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盯著她,哭訴道:“王爺明鑒!姑娘就是用了這香包後,日漸精神恍惚,昨夜竟……竟渾渾噩噩走到閣樓邊,差點失足墜樓!幸得奴婢發現得早!太醫查過了,說這香包裏混了能迷亂心智的毒草!”
“不是我!”薑櫻雪猛地抬頭,背部的傷口因這激烈的動作被牽扯,痛得她冷汗涔涔,但她眼神清冽,斬釘截鐵,“這香包是我送的沒錯,但裏麵隻有安神的百合,絕無什麼毒草!”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看來大牢裏的鞭子,還是沒能讓你學會安分!”
他對著門外厲聲喝道:“來人!把這個毒婦給本王吊到城門上去!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謀害人命是什麼下場!”
城牆高聳,寒風凜冽。
薑櫻雪被粗糲的繩索緊緊縛住手腕,吊在冰冷的城牆之上。
單薄的衣衫根本無法抵禦寒風,更無法遮掩她滿身的狼狽與傷痕。
“看!那就是攝政王妃!聽說心腸歹毒,要害王爺的救命恩人呢!”
“長得醜也就罷了,心思還這麼惡毒!活該!”
“呸!這種毒婦,吊死算了!”
……
不知是誰先起了頭,一顆爛菜葉帶著惡臭砸在薑櫻雪的身上,緊接著,臭雞蛋,碎石塊如同雨點般向她襲來。
她無力躲避,也無法言語,隻能緊閉雙眼,任由那些汙穢之物砸在自己身上。
一塊尖銳的石子劃過她的額角,溫熱的鮮血頓時順著臉頰流淌下來,與額上那偽裝多年的胎記混在一起,模糊一片。
烈日逐漸升高,灼烤著她裸露的皮膚。
手腕早已被繩索磨破,她頭暈目眩,意識在模糊與清醒間反複掙紮。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直到夕陽將天邊染成淒豔的血紅,守城的士兵才終於上前,鬆開了那早已被血浸透的繩索。
薑櫻雪如同斷線的木偶,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城磚上,濺起一片塵土。
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劇烈的疼痛讓她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汙穢遍布全身,傷口黏連著臟汙的衣物,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她蜷縮在角落裏,奄奄一息。
最終,是府裏兩個最下等的婆子,捏著鼻子,用破席子將她卷了,拖回了那座冰冷的王府。
聽雪苑內,熱水氤氳。
薑櫻雪將自己整個人沉入浴池,一遍遍地搓洗著身體。
皮膚被搓得通紅,甚至破皮,傷口遇水更是刺痛鑽心,但她卻恍若未覺。
忍了一天的眼淚,終於在無人看見的水汽中,洶湧而下。
次日,天剛蒙蒙亮。
薑櫻雪換上了一身最普通的素色布裙。
她隻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包袱,然後,她拿著那份和離文書,一步一步,走向季安澈的書房。
將和離書放置在桌案上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府門外,一輛樸素的青篷馬車早已等候在那裏。
那是薑家派來接她的人。
薑櫻雪最後回望了一眼這座承載了她五年愛恨癡纏的攝政王府,目光平靜無波。
然後,她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馬車。
季安澈,從此我們便陌路殊途,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