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在冰冷的湖心亭上仿佛凝固了。
薑櫻雪蜷縮在亭子一角,濕透的衣衫緊貼著皮膚,帶走她體內最後一絲溫度。
牙齒不受控製地打著顫,右手掌心的傷口被湖水泡得發白外翻。
她望著茫茫水麵,岸邊的燈火在暮色中顯得遙遠而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意識漸漸渙散,幾乎要被凍僵時,一艘小船終於慢悠悠地劃了過來。劃船的侍衛麵無表情,仿佛隻是來接一件無關緊要的貨物。
回去後,薑櫻雪還未踏進房門,便感受到了季安澈那足以凍裂空氣的目光。
他負手立在院中,麵若冰霜,周遭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宋芝好心邀你遊玩,想與你修好,你卻恩將仇報,推她撞柱,險些害她性命!”
季安澈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每個字都像冰雹砸在薑櫻雪心上。
薑櫻雪抬起頭,嘴唇凍得發紫,臉色蒼白如雪,唯有那雙眼睛,還殘存著一絲倔強的微光。她用盡力氣,聲音嘶啞卻清晰:“不是我推的,是她推我落水,自己沒站穩……”
“夠了!”季安澈厲聲打斷。
他眼底隻剩下濃濃的失望和厭煩,“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看來是本王平日對你太過寬縱!”
他不再看她,對著身後的侍衛冷聲下令:“王妃言行無狀,心腸歹毒,拖下去,杖責九十九,以儆效尤!”
命令一下,如狼似虎的侍衛立刻上前,將虛弱不堪的薑櫻雪拖到院中早已備好的刑凳上。
沉重的刑杖帶著風聲,毫不留情地落下。
“呃……”第一杖下去,薑櫻雪悶哼一聲,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
緊接著,第二杖、第三杖……
疼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血腥味,卻不肯再發出一聲求饒。
九十九棍,一棍不少。
行刑完畢,薑櫻雪趴在冰冷的刑凳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後一片血肉模糊,刺目的紅浸透了素色的衣裙。
季安澈拂袖而去,自始至終,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下人們竊竊私語著散去,蕭瑟的庭院裏留下她一人。
良久,直到夜色完全籠罩下來,薑櫻雪才用盡全身力氣,一點點從刑凳上撐起身體。
她踉蹌著,一步一挪,幾乎是爬回了冰冷的房間。
角落裏,一團雪白的小身影怯怯地湊了過來,是她養了多年的白狐。
它似乎感知到主人的痛苦,用濕潤的鼻子輕輕蹭了蹭她垂落的手,又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舐她冰冷的手指,像是在無聲地安慰。
這白狐,是剛成婚不久,季安澈在外重金覓得,親自送到她懷裏的。
那時他眉眼含笑,對她說:“這白狐通體雪白,靈巧可愛,正配你。”
如今,物是人非,昔日的溫情蜜語煙消雲散,隻剩下這隻不通人性的小獸,還帶著一點曾經的溫度,陪伴在她身邊。
薑櫻雪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白狐柔軟的毛發,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
……
天氣轉涼,薑櫻雪比平日裏要貪睡些。
她從昏睡中醒來時,習慣性地呼喚白狐的名字:“雪球……雪球?”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那團熟悉的雪白身影撲過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的心。
她強撐著劇痛未愈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在王府各個角落尋找。“雪球!你在哪兒?”
行至花園,卻見宋芝穿著一身嶄新的純白狐裘,正依偎在季安澈身邊賞梅。
那狐裘毛色油光水滑,潔白無瑕,沒有一絲雜色,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刺得薑櫻雪眼睛生疼。
尤其是那領口處一圈特殊的銀色長毛,她再熟悉不過。
那是雪球頸間最獨特的毛發!
一瞬間,薑櫻雪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目眥欲裂。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她嘶吼著,瘋了一般衝上前,想要將宋芝身上的狐裘扒下來,“把我的雪球還給我!”
季安澈眉頭緊蹙,一步擋在宋芝麵前,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薑櫻雪!你又發什麼瘋!”
薑櫻雪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件狐裘上,渾身顫抖,聲音淒厲得變了調:“她殺了我的雪球!她剝了雪球的皮!”
宋芝像是被嚇壞了,瑟瑟發抖地縮進季安澈懷裏,泫然欲泣:“阿澈,我隻是看那狐狸毛色好……想著冬天冷了,才讓人做了件裘衣,我不知道是姐姐養的……”
季安澈看著薑櫻雪狀若瘋癲的樣子,又低頭安撫地拍了拍宋芝的背,再開口時,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不過是一隻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也值得你如此失態?堂堂王妃,成何體統!”
薑櫻雪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僵在原地,連掙紮的力氣都消失了。
季安澈懶得再與她糾纏,揮揮手:“送王妃回房,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院子半步!再抄寫《女戒》三遍,靜靜心!”
薑櫻雪被侍衛半拖半架地送回冷清的聽雪苑。
她坐在窗邊,望著窗外蕭瑟的庭院,雪球往日喜歡繞著她腳邊嬉戲,用毛茸茸尾巴掃過她手背。
那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指尖,而季安澈那冰冷無情的話語,卻像燒紅的烙鐵,日夜灼燒著她的心。
或許是覺得薑櫻雪已被徹底打壓,掀不起風浪,沒過幾日,她竟向季安澈求情,解了薑櫻雪的禁足,還拉著她一同去普渡寺上香祈福。
薑櫻雪本不想去,但深知拒絕隻會招來更多麻煩,便沉默地答應了下來。
上香過程平淡無奇。
結束後,宋芝興致勃勃地提議去後山看有名的靈泉。
山路崎嶇,宋芝嬌怯地挽著季安澈的手臂走在前麵,薑櫻雪則是默默跟在他們身後。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在山穀中炸響!
緊接著,旁邊茂密的灌木叢劇烈晃動,一頭吊睛白額的猛虎猛地撲出,帶著腥風,直衝向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