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台上也停了鑼鼓,高登等諸戲員呆立在上麵旁觀。後台的人知道雙方都是強硬的人物,此事恐要弄僵了,趕來相勸。花花太歲尚小庭在花樓裏望下瞧得清楚,認得是摩雲錦翅袁彪,雖知這也是一位不好惹的好漢,但自己的顏麵要緊,不可跌翻在人家手裏,仗著人多,又命一聲雷和兩頭蛇快下去相助,一齊把袁彪驅逐出廟,方顯得自己的威風。
一聲雷、兩頭蛇也是十分懷怒,急忙下樓來。三太保在這當兒,也已爬起,見同伴全到,不由聲勢頓壯,提起兩個拳頭,一同奔到袁彪麵前。歐陽弟兄這時也已走到正廳來看風勢,萬一袁彪敵不過他們,也好相助。袁彪見四人擁上,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鼠輩,要想倚仗著人多,向我動手麼?
可知我這裏一對拳頭不是好欺的啊!”兩頭蛇首先跳過來,使個獨劈華山式,一掌向袁彪頭上打下。這是兩頭蛇的一記殺手拳,非常難當的。好袁彪屹然立著不動,並不退讓,待到一掌下來時,源起右手,將兩頭蛇的手掌托住,順勢一翻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外一送,說聲“去罷”,咕咚一聲,兩頭蛇早已跌翻在地。
這時一聲雷疾飛一足,從袁彪後麵飛來。袁彪側身向旁邊一讓,避過這一腳,急忙掄起二指,使個蜻蜓點水式,去點一聲雷的咽喉。一聲雷向下一低頭,直鑽到袁彪脅下,一頭撞來。
袁彪險些被他撞個著。幸虧他眼明手快,趁勢一拳打在一聲雷的背上。一聲雷哇呀呀一聲大吼,跌倒在地,背脊已被袁彪擊斷,隻是在地上掙紮不起。
四眼狗和三太保又驚又怒,兩人向袁彪左右夾攻。怎禁得袁彪勇如虎豹,捷若猿猴,觀個間隙,飛起一腿,正踢中三太保的後臀,好似踢球一般,滴滴溜溜地拋向台上而去。飾高登的劉月山正立在台邊看得出神,暗暗發奇袁彪的武術不錯,不防三太保正跌在他的身上,兩人一齊跌倒。
劉月山平白地吃了一跤,心中大怒,倏的翻身立起,將三太保抓在手裏,喝道:“滾你媽的蛋!”向外一送,又把三太保擲下台來,跌得三太保尿屁直流。四眼狗見情勢不妙,剛才回身溜走時,袁彪早踏進一步,抓住四眼狗的腦後一條大辮,拴將起來。
這時尚小庭還倚身在花樓上看著下麵打架,見袁彪把他手下四員家將打得落花流水,心中又氣又急,兩手頻頻搓著,額上流汗,隻說:“怎的?怎的?”
袁彪看個準,便把四眼狗直丟上花樓來,喝道:“照家夥!”尚小庭急忙閃避,四眼狗一個筋鬥,撞在柱角上,把右眼都撞碎了,鮮血直流,變做了三眼狗,隻躺在地上,哼個不住。尚小庭連忙一溜煙的向人叢中逃去了。
袁彪還向著花樓上大罵不止。此時一般觀眾本要看全武行的拿高登,不料來了個摩雲錦翅,竟和花花太歲鬧起真的全武行,大眾都懷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之戒,各自紛紛逃走,亂得烏煙瘴氣。
廟門口雖有軍警在那裏彈壓,怎生禁止得住?歐陽兄弟見袁彪演出這個武劇,又知尚小庭也不是好欺的,遂勸袁彪歸去,說道:“花花太歲已走掉了,大哥這一場打得很是痛快,足以寒賊子之膽,快眾人之心!現在我們也好走了。”袁彪點點頭道:“我還嫌打得不暢呢!沒有把尚小庭揪住,賞他兩下巴掌,還是便宜了那廝。”於是大踏步和歐陽兄弟走出廟來。
軍警見了袁彪也不敢上前去拘捕他,隻是白瞪著眼,瞧他們走遠去了,閑人挨攏來看時,卻把皮鞭狠命的亂抽。戲場裏墮簪失履,秩序騷亂得不可名狀。四眼狗和一聲雷、三太保等被袁彪摔得傷勢很重,經人扶起,舁回尚家去。惟有兩頭蛇受傷最輕,臨走時恨恨地對眾人說道:“可惡的袁彪!
蠻橫到如此地步,回去稟告老太爺,決不和他幹休!”又對軍警們說道:“你們為何不將袁彪拘住?擅自放走,也脫不了幹係的啊!”氣憤憤地去了。那一對少年夫婦見袁彪為了他們鬧出這個岔子來,嚇得什麼似的,也偷偷歸去。
此時街坊上一傳十,十傳百,大家知道二郎廟裏鬧的這樣全武行,人人覺得很痛快。尚小庭平日太作威作福,今天也遇到硬的對頭了。
袁彪歸去,明知這場禍闖得很大,但自己心裏估量這也是尚小庭自取之咎,誰教他硬行侮辱人家婦女呢!他若要求找我,我也有話對付,不怕他的。隻因他的母親素來膽小,不敢在她的麵前露一句風聲。
歐陽兄弟歸家後,料想尚小庭吃了這個大大的虧,回去必要向他老子哭訴,恐怕袁彪早晚要吃累的。然而事已如此,且看以後情形如何再說了。
次日上午,歐陽兄弟本要來看袁彪,恰巧來了一個朋友,談了好久的話。等到朋友走時,已近午刻,二人索性吃了午餐。剛要走到袁彪家來,卻在半途遇見袁福滿麵驚惶,急匆匆的跑來,見了他們便把足一頓道:“哎喲,二位官人不好了!我家小主人被府裏差役拘捕去了。老太太在家中急得沒路走,特地命我來請二位官人前往,一同商量辦法。”
二人聽說,明知昨日二郎廟的事發了,便三腳兩步的和袁福一齊趕至袁家。袁母告訴二人說“今天上午有府衙裏大批差役前來拘捕我兒,我兒挺身而去。隻把老身急得發昏,不知我兒所犯何罪?故呼袁福請二位前來,可有營救的方法?”
歐陽兄弟遂把昨天二郎廟打傷尚小庭手下家將的情形大略告訴一遍。且說大約也沒有不了的事,尚小庭自己也有不是,國家自有法律,決不能袒私滅公的;且待我們兄弟前去打探得情形後,再來告知老太太;現在不必發急,快請寬懷。袁母聽說是打架的事,那麼並無大罪,兒子不日可以釋放的,用去一些金錢也是小事,但是那些差役們為何氣勢洶洶,全班到臨,好似捉拿強盜一般呢?
歐陽兄弟便在這天下午,別了袁母,踅到府衙左右來探聽底細。恰巧遇見一個府衙裏姓姚的幕僚,平日和歐陽兄弟有些相識的,二人便向他打聽袁彪捕去的情形。那姓姚的皺皺眉頭答道:“這件事卻鬧得很大,恐怕袁彪還有性命之憂哩!”
二人聞言齊吃一驚,忙問:“怎麼的?”
姓姚的悄悄地說道:“這裏不便講話,二位隨我來。”於是二人跟著他,走到旁邊一條小街裏,四下無人,姓姚的遂告訴二人說道:“二郎廟鬧的把戲還是小事,現在我們府太爺定他的罪不僅為此,卻因袁彪以前曾做過胡匪賀虯的義子,在匪窟中住了好多年,他的武藝也是胡匪教授給他的,昨夜便有人告密。
尚小庭曾向他的老子哭訴,定要借此以治袁彪的罪,方可害袁彪的性命,所以今天府太爺將袁彪拘到,嚴刑訊問口供。
袁彪並不抵賴,但言雖為盜子,未犯盜案。然而這句話那裏能夠撇得清呢?於是袁彪便鐵索郎當,下在牢裏,不盜也是盜。
現在府太爺已照盜案辦理,先上公文,到巡撫那邊。大約不日等京詳文書回來,袁彪必要處決,因為他們父子把他恨如切齒呢!可惜了這條英雄好漢!”
歐陽兄弟聽到這裏,大吃一驚,知道事情弄大了,難以營救。姓姚的又道:“我再給一個信息給二位聽罷,尚小庭害了一個袁彪還不算數呢!他們以為袁彪朋友很多,難免不也是匪類,要想趁此時一網打清,羅織大獄。我知道二位和袁彪是至好,所以勸你們早早避開去。明哲保身,古有明訓,不可不防!”
二人聽了姓姚的一番說話,又驚又怒,向姓姚的道謝而別。
回到家中,弟兄二人坐定商量。歐陽義道:“如此情形,我們也隻好走了。但是袁大哥受此不明之冤,性命便在眼前,我們為義氣起見,斷不能丟了他袖手不救!”
歐陽仁道:“尚耀庭是個滿奴,炙手可熱。地方上誰出來主張,代表大哥洗清一切?料想我們弟兄倆不如就此星夜趕上京師,去拜謁親王弈衃,懇求他想法,把袁大哥減輕罪名。想他顧念舊誼,必不至於拒絕吧!”
歐陽義也想不出別法,說道:“哥哥之言甚是,事不宜遲,我們今天便可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