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久聞他的惡名,有朝碰在我的手裏,哼哼,管教他再也發不出威風了!”歐陽仁打個嗬欠,立起身道:“別談了,這些事令人聽了怪悶氣的,我們再向山中探勝去!”於是袁彪和歐陽義也跟著一齊立起,走向後山去遊青龍洞和藏軍洞,都是山上的名勝。
遊罷兩洞,時已不早,便相將下山,告辭回京。臨別時,歐陽義又向袁彪說道:“明天城內二郎廟演劇助賑,請的都是京津名伶,我們恰被友人強賣給三票,明天午後要請大哥一同前去觀劇,好不好,?”
袁彪答道:“左右沒事,不妨隨你們去。”歐陽義道:“那麼還請大哥明日早臨,便在舍間用午餐罷!”
袁彪道:“也好。”灑開大步,跑回家中去了。
到得次日午牌時分,袁彪身上換了一件新製的藍緞夾袍,走到歐陽兄弟家中來。歐陽兄弟早已端整酒饌相待。三人一同坐下,喝了幾杯酒。用過午飯,便搖搖擺擺,走到二郎廟來。早見廟前人頭擁擠,許多小販擺著冷熱食物攤,高聲叫賣。還有許多人要想擁入廟中去,但是,廟門前站著幾個又長又大的收票員,又有一排軍警在那裏維持保護,看白戲的人如何容易走得進去?
袁彪上前將兩手輕輕一分,眾人早已東跌西倒的向兩旁閃開,歐陽兄弟隨著上前。眾人暗想那裏來的大刀將軍?回頭一看,見是袁彪,便道:“摩雲錦翅來了,快讓開些吧!”
袁彪等走到門前,歐陽仁將三張票子送給收票員,遂和袁彪歐陽義昂然步入,早有案目引到樓上西麵一間包廂裏,尚有四位空座,他們三人便占了三個座位坐下,水果盆子來。
袁彪先向台上一看,正演著《烏龍院》,扮宋江的恰向閻惜嬌討還那招文袋。又望四下一打量,見正廳上早已坐得水泄不通,正中花樓裏也坐得滿了。歐陽義便把手向花樓裏一指道:“袁大哥,你瞧那花花太歲尚小庭也在那裏看戲。”
袁彪跟手一看,見花樓正中的一間裏,高坐著一個鮮衣華服的少年,身材矮小,麵上生得一團邪氣,眯著雙目,隻向下麵正廳上打轉。旁邊站著四個大漢,挺胸疊肚,威風凜凜。正是一聲雷、兩頭蛇、三太保、四眼狗,那四員家將了。
袁彪微微笑了一笑,對歐陽義兄弟說道:“我看他三分似人,七分象鬼,卻要擺什麼威風?隻好去欺侮一般懦弱的小民罷了!”此時台上殺媳做完,鑼鼓鬧得震天價響。袁彪取過戲單一看,見是劉月山的《豔陽樓》、《拿高登》上場了。那劉月山乃是名聞北方的短打武生,能戲很多。但有三出是他的拿手好戲,曾在皇太後麵前做過的,乃是《大鬧蜈蚣嶺》、《花蝴蝶》和這出《拿高登》。所以他一上場,看戲的人精神也不覺提起來了。
袁彪和歐陽兄弟正看到高登強搶良家婦女時,忽聽下麵正廳上喧嘩起來。忙俯身向下仔細一瞧,卻見尚小庭身邊的兩個家將三太保、四眼狗,不知在什麼時候已從花樓裏走到正廳上,正向第七排上的一對少年夫婦講話,其勢洶洶,若將動武。那少婦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穿著月白色的黑滾邊襖子,生得楚楚可憐,匿在少年身後,很見觳觫。
那少年身軀瘦弱,象個書生模樣,一麵伸著雙手,護住少婦,一麵向三太保等答話。看他的臉上漲得通紅,額際青筋憤起,似乎十分憤怒。大眾也都回過臉來瞧看,隻是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早聽四眼狗一聲吆喝道:“不要和他多講!且帶這花姑娘上去再說。”
那少年又向他們分辯時,語音稍低,上麵聽不清楚了。隻見那四眼狗猙獰如惡魔一般,施展巨靈手掌,早把那少年拎小雞般一把提開座位。那少年踉踉蹌蹌跌在一邊。三太保便搶過來拖那少婦,好似一頭餓虎撲到可憐的小羊身上,隻嚇得那少婦雲鬢散亂,伏地求饒。
戲台上正在大戰高登,依舊做得熱鬧,台下的觀客也都敢怒而不敢言。正在這個當兒,刷的一聲,袁彪早從西邊包廂裏飛也似的跳將下來,把三太保一掌,打出一丈餘路。
四眼狗見平白地有人出來幹涉,便走上前喝問道:“你可知我等奉了花花太歲尚公子的命令,來此招這花花姑娘上去玩笑?誰教她把好意當做歹意,不肯聽從呢!你這人可是吃了豹子膽的?敢來管閑事,向太歲頭上動土嗎?你姓什麼?喚什麼?快快道來!”
袁彪一聲冷笑道:“小子聽著,我姓袁名彪,一生喜管閑事,說什麼太歲頭上動土,不但動土,且要拔毛呢!待我來問個明白。”這時那少年立起身,氣得麵色發白,立在一旁。
袁彪便向他問道:“你們是誰?這女子是不是你的妻子?快快實說。”
那少年顫聲答道:“在下姓嚴名文起,住在本城三寧街青得一衿,現在人家教讀。她是我的妻子鄭氏。今天一時高興,我們夫婦二人來此觀戲,不料他們兩人突然前來,硬說我的妻子是花姑娘,必要拉她上去,奉侍府尹的公子尚小庭。
我想我們乃是好好的人家,豈肯受此侮辱?尚小庭雖是官家子弟,也不能倚仗威勢,強占人婦!所以向他們毅然拒絕。誰知他們竟動手起來了,好不令人可恨!”說罷已氣得索索地抖個不住。
原來花花太歲尚小庭本是個好色之徒,平日的行為在歐陽義口中已述過大略,不必多贅。此次二郎廟演戲助賑,本是慈善性質的公家戲,主持的人知道尚小庭的脾氣,所以非但不向他售票募捐,反特地折柬邀請他來觀戲。尚小庭因此高高興興地帶了四員家將前來。
不料他看戲其名,而看婦女其實,一雙眼睛盡向四下視探,早已看見正廳上坐的嚴家夫婦了。見那少婦雲鬢花顏十分美麗,和那少年談笑之間,頰上露出兩個小小酒窩,更是嫵媚,看得魂靈兒飛去半天,全身骨頭都酥軟了。遂悍然不顧一切,吩咐三太保、四眼狗下去招呼那少婦上來,隻認她是花花姑娘一流人,窯子裏東西,便可自由呼喚了!
三太保等奉著命令,便來用強,以為無人出來幹涉的。
誰知遇見了袁彪,好似半腰裏殺出個程咬金,來打抱不平。
一掌先把三太保摜了一交,問明真相,便勃然變色。向四眼狗喚道:“好大膽的狗賊,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眾目昭彰之地,欺侮良家婦女,難道不知國法的麼?還有堂堂府尹之子,不知自愛,指使你們這輩爪牙,不問皂白,強搶人婦,真是其罪不赦!喚他快快滾下來,我袁彪要教訓他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