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琴點頭答應,遂從桌上取了兩個杯子,開壇傾酒,對麵坐著,恭恭敬敬地先請法玄喝一杯酒,法玄喝了一杯,即拈著火腿大嚼,對玉琴說道:“你也喝一杯酒。”玉琴勉強喝了一口,又斟滿了一杯,請法玄再喝,法玄喝到半杯不喝了,微微笑道:“這個冷酒喝多了,肚中不快,並且你要我喝自己卻不肯喝,這是什麼道理,莫不是有意灌醉我麼,須知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玉琴被他這麼一說,暗暗吃驚,但麵上極力表示鎮靜,嫣然一笑,說道:“師父,我本沒有這個意思,若是師父疑我,不喝也罷,象師父的海量,焉能一時灌醉,並且我灌醉了師父,意欲何為,至於我不喝酒,實在因為弟子不會喝的。”說罷,佯嗔薄怒,低倒頭不出一聲,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現在可以利用此物了。
法玄見玉琴嬌嗔,便笑道:“我是說著和你頑的,你不要認真啊!”便把那半杯酒又喝 了下去。玉琴遂把自己麵前杯中的酒舉起一飲而盡,說道:“省得師父怪我不肯喝酒,我今夜就喝個醉罷。”
法玄連忙立起來,走到她的身前,撫著她的香肩說道:“我說了一句,你就動氣麼!你要喝酒喝醉了,怎能成就好事,小妮子快不要如此,還是我來喝的好。”玉琴乘法玄不留意時,暗從貼身衣袋裏取出一個小包,指甲裏蘸了一些白色藥粉,把來彈在自已杯中,仍舊藏好,又斟滿一杯酒雙手捧給法玄,說道:“師父,那麼喝了這杯酒,我們便睡罷,外麵更鑼已敲過三下了。”
法玄聽了,全身骨節都酥軟起來,說道:“好好,你真生得玲瓏剔透的心肝,體會得到。”遂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脫下外麵的衲衣,走過來挽著玉琴的手,要到炕上去睡,且代玉琴解去衣上鈕扣,玉琴見藥性還不發作,心中很是焦急,隻得假作含羞,故意遷延,又見法玄把葫蘆放在枕邊,玉琴便道:“我不要這個怕人的東西,我不睡了。”
法玄笑笑,遂把葫蘆放在桌子上,伸手將玉琴一抱,橫倒炕上,玉琴方想用武力去抵抗,卻是法玄說聲不好,咕咚一聲,倒在地下。玉琴大喜,忙用一個鯉魚打挺勢跳下炕來,見法玄直僵僵地躺著,已失去了知覺。這時忽聽外麵一片聲暄地喊道:“捉刺客!捉刺客!”
她知道劍秋已在那裏動手了,疾忙摘下壁上的寶劍,手起劍落,早把法玄一顆光腦袋割下,懸在門上,自己一縱身跳上屋頂,要去接應劍秋。
見後麵火光照耀,人聲嘈雜,有許多人執著兵刃跑去,玉琴在屋上跟著他們走到裏麵時,恰見劍秋追入小屋中,鄧百霸夫婦抽動橢圓形的鐵柱,小屋直落下去,鄧百霸又和眾人趕到外麵去了。
玉琴要緊先救劍秋,遂奮身躍下,戰退了穆玄瑛,救出劍秋,正要去找鄧百霸,恰巧鄧百霸跑到法玄門前,聽得裏麵並無動靜,以為法玄和尚一定和那女子雲雨巫山,交頸酣眠,所以外邊事也不管了。
誰知抬頭瞧見法玄的頭顱,正懸在房門上,鮮血下滴,鄧百霸猛地大吃一驚,知道這一雙男女上山來實懷著惡意的,便和部下健兒回到裏麵,兩下相遇,鄧百霸見劍秋又被那女子救出,穆玄瑛卻不知那裏去了,心上又氣又怒,向玉琴大罵道:“賊婢膽敢害死法玄和尚,你們究竟是誰,和我有什麼怨恨?”
玉琴便把真剛寶劍向他一指道:“鄧百霸,你還記得荒江之濱的方大刀麼,他便是我的父親,不幸死在你的手裏,你自以為得計了,卻不知他有一個女兒方玉琴,立誌複仇,饒你不得。今天我們前來,是要取你的性命,以慰我父在天之靈。淫僧心懷不良,自取其禍,現在我們不必多言,且先決一雌雄,使你死而無怨。”
鄧百霸聽了這話,恍然大悟,遂喝道:“原來你就是大刀的女兒,很好,我就和你拚個你死我活,別人不要動手。”玉琴也道:“這才是好漢哩!”飛步上前,一劍向鄧百霸胸窩直戮過去,鄧百霸還劍格住,兩人運動劍光,各放出平生本領來用搏。一個如惡虎撲羊,一個如鷲鳥逐兔,兩道白光倏來倏往,酣戰良久,隻聽玉琴嬌喝一聲,一劍早刺入鄧百霸腹中,鄧百霸仰後而倒,玉琴又是一劍把他的頭顱割去。
眾人見鄧百霸已死,呐喊一聲,各舉兵刃,把二人圍住。二人見目的業已達到,不欲多殺,遂舞劍抵禦,略戰片刻。玉琴回頭對劍秋說道:“我們何必和他們苦戰,不如走罷!”劍秋點頭答應。兩人遂把劍光向四下一掃,眾人的槍尖刀頭,一齊紛紛斷流,嚇得都往後而退,二人一聳身跳上屋簷,說道:“仇人已死,我們也不來傷害你們,從此去了,你們也不必追趕,靜候龍驤寨中人來處置罷!”刹那間已不見蹤影。
二人跑到半山,又見火把大明,有一小隊盜匪攔住去路,乃是守關的王豹聞警前來堵截。王豹見了二人便道:“呀,你們果然不是好人,休想逃走。”舉起大刀向他們劈來,劍秋將驚鯢向上一迎,隻聽嗆啷啷一聲,刀頭早已飛去,跟著一個蜻蜓點水式,一劍刺去,王豹不及躲避,刺中左肩,拖了斷刀,向後便逃。因他知道遇著劍客了,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勇氣盡失,逃命要緊。
玉琴又喝道:“飛天蜈蚣鄧百霸已被我們誅掉,勸你們讓開些罷,不要活得不耐煩,我們的寶劍是無情的。”眾人聞言大驚,各自遁去。
二人越過了關隘,下山已近五鼓,就在林中石上坐著休息一回,劍秋向玉琴帶笑作揖道:“恭賀師妹大仇已複,不負你的一番苦心了。”玉琴微笑道:“多謝師兄誠意相助,此德永遠不忘。”
劍秋道:“師妹快不要這樣說,我有何德而言,我和你在韓家莊相遇後,隻希望你複仇的誌願早早達到,現在成功了,我心裏也是快樂,自愧沒有什麼相助,適才我陷身屋中,也是師妹救我出來的啊!”
玉琴道:“我們二人屢遭不測,天幸都能化險為夷,記得在滄州寶林禪院,陷在地窖中,猛獅當前,危險得很,到底卻被我們想法逃出。
最近我又被那草屋中的盜婦迷倒了,險些喪生,又蒙師兄前來援救的,我也感激不盡。卻喜無意中取得迷藥,今夜全仗此藥殺卻淫僧。”劍秋道:“我也要急急知道師妹跟隨那賊禿去後的情景呢,那賊禿神通廣大,師妹如何動手的。”
玉琴便把經過的事告訴一遍,劍秋大喜道:“都虧師妹機警,才把他誅除,不然我們真的動手對壘時,很是棘手,勝敗還不可哩!”
玉琴道:“淫僧的死,不死於劍,是死在色字上,他既做了和尚,當即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澈大悟,在深山古刹中修道,誰叫他見色心動,自墮綺障呢!”
劍秋笑道:“本來色字的頭上是個刀字,世人死在這把刀下的,真有恒河沙數,古今來顛倒眾生的也惟有這個色字,孟子稱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說下麵再加一句,美色不能惑呢!我輩作劍俠的,更要自己小心,想我在九天玄女廟裏,被徐氏三姊妹包圍著,百般引誘,險些自墮魔道,幸虧心誌還能緊定,懸崖可以勒馬,孽海亦能裹足,才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呢!”
玉琴聽劍秋的說話,芳心中更覺起一種景慕之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