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上集書中述至苦行老尼攜帶蕭文傑,為偵察惡首虛實和奸黨動靜,身入大內。不料被前後兩個不相同的黑影人引到一所極其壯麗的高樓麵前,苦行老尼因敵友未明之前,未免多方有所顧慮。可是眼前不遠,竟現出一片樓閣。庵主見那人身形一隱,自己已隱身在樹林下,蕭文傑跟蹤趕到。庵主低聲說道:“今夜我師徒初次到這裏,竟連番遇見這兩人,看情形多半是我們自己人,一半是指引道路,一半有相戲之意,莫非前麵就是集英樓麼?”蕭文傑也低聲道:“師父,我們到了這種重要的地方,是敵是友,還未判明,總要謹慎些,須提防著敵人是故意引誘我們到這裏。”庵主點頭道好,遂帶著蕭文傑撲奔那座高樓。
這座樓建築得十分壯麗,上下有九間長,圍著這座高樓,築起了一段外牆,牆有四尺多高,圍著牆的四周,全是果木樹。庵主飛身縱上外牆,仗著牆外的樹蔭很大,把牆頭一帶遮蓋得黑暗異常。庵主在牆頭向下邊察看,見下邊並沒有什麼阻礙,飄身而下。蕭文傑也跟著到了牆內。這外牆裏邊,布置得尤為幽雅,到處裏種植著各種花卉,蘿藤架,荼靡架,全是用巧技搭造的,形如外廊。在這座樓下麵,玉石台階前,擺著各樣盆景。在那一段走廊簷子底下,掛著十幾架鳥籠,靠牆東邊,離開四五丈遠,緊貼著牆下,有三間較矮的房子,樓上下和那東邊的小屋,窗上全現出來很亮的燈光。苦行庵主遂一指那樓房,示意蕭文傑,叫他要為自己巡風察看,提防著樓上有人出來,自己遂撲奔了東邊的小房,來到近前,躡足輕步,貼近了窗下側耳聽了聽,屋中似乎有兩三個人在低聲說話。庵主遂把窗子點破了一個小孔,往裏察看時,隻見這屋中一共四個人,有兩個躺在東邊後牆下一架板鋪上,一個已經睡著,那一個還在醒著,和靠窗前坐的兩人說著話。隻聽他說道:“你們可好好伺候著,韓大人這兩天好像有什麼著急的事,心中十分不快,隻要一個呼喚,我們稍去晚了一步,就要被他們送到前邊責打,那有多冤呢!幹咱們這差事的,可真出了奇,這大內裏,從來沒有容留過這麼些人,就是朝中的王公大臣們,奉旨召見,也沒有留在宮中住宿過一宵。韓大人所領率這些人,居然破了例,竟自在大內橫行起來,這種差事當著,時時擔著罪名,真比主子難伺候,我們真是時運不濟,竟自撥到這裏來伺候他們。照這樣幹他幾個月,我們一個個全成災民一般,整天雞鴨魚肉吃著,臉上連點正經氣色全沒有,真把人整天地折騰死。”靠窗前一個年歲較輕的太監說道:“要我看,韓大人還好伺候,就是那姓陸的和那個姓崔的,我就看不出他們是怎麼個來路,那種神情態度,活活地把你氣死。這種年月,什麼事全變了,這種有尺寸的地方,竟自會容這般野蠻無理的人,在這裏盤踞,我們黑夜白日不得歇息,這種人心全是鐵打的,該著你倒運,隻要你被他們看順了眼,算是往死去照應你,有點芝麻粒大的事,非找你不可,我們全是前世修行的,才遇上這個主兒,我們低著頭受吧。”靠窗前左邊一個年約四旬左右的太監說道:“進福,我勸你少發牢騷,沒有好處,隻有禍,倘若風言風語的,有和咱們哥兒幾個過不去的人,隻要一煽惑,咱們非把小命兒送了不可,豈不太冤?走,咱們樓下看看去,韓大人這時回來,也未可知。”說著話,兩人站起,向門首走來。
苦行庵主趕緊往後一退,立刻騰身縱上了大房,那兩名太監,也跟著走出門來。庵主容他們直奔那樓下,來到了白玉石台階前,苦行庵主飄身而下,仍然是穴窗偷窺。隻見那兩名太監進的樓下屋中,並沒往裏邊走,隻站在屋中的門旁,向裏迎著。八仙桌旁坐的一人,在說著話,他說的什麼,並沒聽清楚。屋中這人年歲高大,兩腮無肉,唇上無須,看那情形,也有五旬以外。他正在向門旁兩個太監說道:“韓大人回來一次,又走了,你們隻管回屋中去歇息,我有什麼事,定去呼喚你們,隻要你好好地小心當差,咱們全是自己的弟兄。我這當禦花園總管的,從來沒端過架子,連我熬了這麼些年,現在把我撥到集英樓,我全得低頭忍受,倘若一個不安心,把這幾位打點不好,一樣地要吃極大的苦頭。你們要知道韓大人的勢力,現在主子是言聽計從,我們一個當小差事的,還會鬧得出人家手麼?去吧!那位賈二爺和陸二爺,全在樓上了,叫他聽見我們說話,定要被他罵一頓。”苦行庵主一聽這人說的話,知道這是集英樓,那鐵臂金輪韓震宇,並沒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