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天下之變幻多奇者莫雲若也。閑嘗觀夫雲之浮於天空也，若牛，若馬，若飛禽，若怪石，或若老樹橫生、美人玉立，又若畫師施以丹青有山有水，恣人賞觀，倏忽變化，離奇錯落，來也不知其所自，去也不知其所逝，可謂幻之至矣！然而人生在情場之遭遇，其變幻離奇，亦往往與雲無異，在個中人有每難預知者昔年情侶驀成陌路，今日良緣，他時怨偶。天乎人乎！殆彼造化小兒亦如對於雲之故弄狡獪，顛倒眾生耶？然而喜劇也，悲劇也，比之於雲，亦猶一刹那間事耳，過眼雲煙，何留影跡？而其構成之悲歡離合，已足為世人所慨歎矣。餘作《春宵夢》小說，書中主人，其所遇亦若雲焉，變化無常，捉摸不定，而其歸宿出於人臆度之外，非故為好奇之詞也，特以情海愛河間，其變化之突起，幻之又幻，處身其中者羌不自知，無論其成敗得失，不過為世人平添歡喜與悲悼之資耳。雖然以大千世界言之，情場亦猶是一隅也。衡以今日國際間之形勢，其倏忽變化，離奇錯落之經過，將愈變而愈幻，今是昨非此分彼合，處身其中者亦往往有不自知其所以然者，兒女子之言情殆莫與京矣及至事過情遷，亦何莫非曆史上之陳跡，徒供後人憑吊。嗚呼！出岫之雲，安有常留於太空哉？亦可歎已！

中華民國三十二年九月吳門顧明道書於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