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修遠被侯府的喧囂搞得心煩意亂。
那天,他又和許若微大吵一架後,煩躁地策馬出城,漫無目的地閑逛。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來到了我所在的村子。
隔著稀疏的籬笆,他看到了我。
我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輕輕晃著,旁邊一隻老母雞帶著幾隻小雞在啄米。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歲月靜好得不像話。
這個畫麵,莫名契合了他對那個白月光所有關於寧靜美好的想象。
他心頭猛地一震。
從那天起,他開始頻繁地來。
不進門,也不說話。
就站在遠處那棵大槐樹下,靜靜地看著。
有時候會帶來一些京城裏最時興的精致點心,放在我家門口的石磨上,然後轉身就走。
這些,都被顧言之看在了眼裏。
那個男人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留下的點心,是顧言之散盡家財都買不起的。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和屈辱感,像藤蔓一樣纏住了顧言之的心。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對我發了火。
不是因為我懶,也不是因為我亂花錢。
他把一盒包裝精美的芙蓉糕砸在桌上,眼睛通紅。
「許念安,你是不是還想著他?」
「所以才這麼作踐自己,作踐我,在這裏等著他來找你?」
我看著那盒點心,又看看他,覺得莫名其妙。
「你有病?」
我拿起一塊糕點,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有這時間跟我發瘋,不如多背兩篇文章。」
「馬上就要春闈了,你還想不想考了?」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刺進了顧言之最敏感的自尊心。
他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瞪出兩個窟窿。
「好,好一個許念安。」
「你等著,我一定會考上,我會讓你風風光光地站在所有人麵前!」
「我會讓你知道,你的男人,不比任何人差!」
說完,他轉身進了房間,點上油燈,開始了懸梁刺股般的瘋狂內卷。
我聳聳肩,把剩下半盤點心吃完。
他愛考不考,關我什麼事。
放榜那天,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顧家那小子,高中狀元了!」
「我的天,咱們村要出大官了!」
「那許家大小姐,要成狀元夫人了!」
村裏人看我的眼神,從同情,變成了羨慕和嫉妒。
她們說,我這是苦盡甘來,馬上就要被接回京城享福了。
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說,我當初肯定是算準了顧言之能高中,才願意嫁過來的。
我聽著這些議論,開心地笑了。
狀元夫人?
誰愛當誰當。
按照大周朝的律例,官員高中後,若嫌棄糟糠妻,可以上報朝廷,和離。
朝廷為了籠絡人才,一般都會準許,並賠付女方一筆不菲的遣散費。
我終於可以拿到休書和遣散費,開啟我夢寐以求的富婆退休生活了!
我哼著小曲,麻利地收拾好我的小金庫,打了個小小的包袱。
結果,包袱還沒打好,茅草屋的破門板,快被人捶爛了。
門外,兩撥人馬,涇渭分明,堵得水泄不通。
一邊,是宮裏來的傳旨太監,身後跟著一隊禁軍。
另一邊,是永安侯府的華麗馬車,裴修遠一身玄色錦袍,站在車前。
太監尖著嗓子,高聲喊道:
「聖上有旨!新科狀元顧言之拒不受賞。」
「於金鑾殿上叩求皇上,為其原配發妻許氏,請封一品誥命夫人!」
話音未落,裴修遠推開擋路的禁軍,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麵前。
他手裏捧著侯府的印信,還有一紙已經簽好字的和離書。
他雙眼赤紅,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念安,我休了她。」
「我查清楚了,當年救我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我願棄爵入贅,求你......再看我一眼。」
我看著眼前這荒唐的一幕,隻覺得頭痛欲裂。
這瓜,怎麼吃到我自己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