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死後第六年,蠻族單於指名要與當朝貴妃和親。
為護嫡姐沈青荷,蕭景琰決定讓身在冷宮的我替嫁。
卻被灑掃的老太監告知,我在六年前就被凍成冰雕,扔到亂葬崗去了。
“陛下,凍成冰雕之後的娘娘,也是很美的...”
蕭景琰不肯相信,眼神中隻有嫌惡:
“夠了!雪妃也是你們能妄加議論的嗎!”
“她姐姐身子不好,蠻族人又暴戾,朕隻是讓她去和親又不是去死!”
“等國力強盛,朕再把她接回來便是!”
“你去傳話,三日內她若不出現,朕就把她那個病癆鬼娘親扔去喂狗!”
說完,蕭景琰拂袖而去。
老太監望著他的背影,眼神渾濁:
“可我記得,六年前雪妃凍死的時候,手裏不是抱著她娘的牌位呢嗎?”
......
我飄在半空,看著蕭景琰帶著滿身寒氣,回到禦書房。
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皇上。”沈青荷早已等候在此,見他進來,連忙迎上,聲音柔美。
“您消消氣,妹妹她隻是一時想不開,並非有意惹您生氣。”
蕭景琰一見到她,眼中的戾氣瞬間化為一汪春水,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愛妃放心,蠻族之地貧瘠,朕不會讓你去。沈未雪不識抬舉,朕自有辦法讓她乖乖聽話。”
我的魂魄狠狠一顫。
不識抬舉?
那年冬至,我因頂撞嫡母被罰跪雪地,整日不許進食。
餓得頭暈眼花時,還是皇子的蕭景琰翻牆而入。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塊用手帕包好的桂花糕,糕點已經涼透,還碎成了幾塊。
“雪兒,快吃。”
他像獻寶似的塞到我手裏,眼中有揉碎了的星星,“往後,我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給你,再不讓你挨餓。”
那時的他,是我的光。
現在的他,看我時隻剩一片厭惡。
沈青荷在他懷裏蹭了蹭,:“皇上,妹妹隻是一時想不開,她心裏,畢竟還是念著您的。”
念著他?
我冷笑出聲,可惜無人聽見。
我死了整整六年,還能念著誰?
念著的,不過是這深宮的刺骨寒風,是蕭景琰的薄情寡義,是沈青荷的趕盡殺絕。
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卻又很快斂去。
“不必再提她。”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冰冷:“傳朕旨意,三日後,送沈未雪出嫁蠻族。不必備嫁妝,人找到了,直接捆上婚車。”
一旁的太監總管林福,驚得臉都白了。
捆了送去?
蠻族地處苦寒,要求和親本就是衝著貴妃的豐厚嫁妝來的。
沒了嫁妝,人還是捆去的,不知要受多少欺淩!
我心口傳來一陣絞痛。
蕭景琰,你真狠。
沈青荷眼中閃過得意,嘴上卻故作擔憂:“皇上,這樣會不會太過了?”
“過分?朕怎麼不覺得?”
蕭景琰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著她頭上的鳳凰步搖。
步搖在她發間流光溢彩,華美無雙。
那本是蕭景琰親口許給我作及笄禮的。
彼時,他還隻是個備受冷眼的皇子,而我是尚書府最不受寵的庶女。
他將那枚自己熬了三個通宵雕刻的木簪遞給我。
“雪兒,等將來我登基,定為你尋來全天下最好的鳳凰步搖。”
他說,這簪子,耗盡了他此生所有的心血。
如今,鳳凰步搖戴在了沈青荷頭上。
而我的木簪,早已在他將我打入冷宮的那一日,被他親手折斷。
“有鳳棲梧,自然就有雀入籠。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福氣。”
他輕描淡寫,為我這一生蓋棺定論。
我們也曾約定,要一起掙脫牢籠,飛向自由。
如今,他親手將我關進籠子,還說這是我的福氣。
沈青荷嬌嗔道:“皇上說得對,是妹妹太不知足。”
蕭景琰溫柔地替她理了理鬢發:
“你不一樣,你是朕的鳳凰,天生就該站在最高處。”
我看著他的修長手指,那裏曾有個小疤。
是當年他熬夜為我雕那支木簪時,不慎被刻刀劃的。
蕭景琰啊蕭景琰,你忘得真幹淨。
忘了我們的約定,忘了過往,也忘了那個在大雪中說要護我一輩子的誓言。
現在,你又親手給我這已死之人,下了一道死令。
不過......無所謂了。
反正,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