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為趙蓬萊哭山十年。
硬生生將他從落魄乞丐哭成當朝首輔。
可大婚前日,他竟帶著和親公主跪在我麵前。
求我再哭一次。
隻為救她的命。
“不過是再老一分......反正這十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他輕描淡寫。
我笑了。
他忘了,十八歲的哭山女若要再泣。
便得以命為祭,做那無情山神的新娘了。
......
趙蓬萊撤走了我院中所有的仆從。
隻剩下凜冬的風,刮得我骨頭縫都在疼。
他知道我畏寒,知道我這副身子骨早已被十年哭山耗空,形如枯槁老嫗。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穿著一身首輔大人的錦袍。
望向我的眼神卻比風雪還要淩厲。
“她是和親公主,關乎著兩朝的和平,就算我不找你,當今的聖上也會讓你救她。”
“鳴鳴,你的職責就是要守護天下太平,難道你想因為自私導致兩朝開戰嗎?”
我沒有回答,隻是順著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和我交情最好的婢女婉兒正被繩索束在高台之上。
趙蓬萊的眼神卻沒有一絲動容,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道:
“你就這麼自私?連身邊人也要跟著你說謊?我不介意讓這個小丫頭先去底下伺候公主。”
婉兒的身子猛地一僵。
下一刻,她從袖子裏射出我交給她保命的袖箭,繩索倏地裂開。
婉兒倒在雪地裏。
“小姐,婉兒不願你為難......”
趙蓬萊的眉頭皺起,不是因為婉兒的死。
而是因為她的血,弄臟了他嶄新的官靴。
他厭惡地後退一步,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
“你看到了嗎?”
他指著婉兒的屍體,對我怒吼。
“這就是你的自私造成的下場!”
“就因為你不肯,枉死了多少人!”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是婉兒死不瞑目的臉,身上是她滾燙的血。
在這漫天大雪裏,我忽然笑了出來。
我看著他,苦笑著問:
“趙蓬萊,你不知道嗎?”
“過了十八歲再哭山,就要以天雷做引,山河做嫁,把自己獻祭給山神了。”
我的聲音很輕。
他愣住了,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隨即又變的冷漠。
他走上前,試圖抓住我的手,語氣放軟了些。
“不會的,鳴鳴,山神根本不存在,那隻是人們臆想出來的神而已。”
“你聽話,就像以前一樣,再幫我一次。”
見我毫無反應,他又換了一副大義凜然的麵孔。
“鳴鳴,你不能總是顧自己,不管其他的蒼生的。”
“她是和親公主,她活著,邊關的將士們就能少流很多血。”
我來不及回答他。
一道柔弱的女聲打斷了他。
“算了,趙兄。”
病懨懨的公主由人扶著,從門後走了出來,臉色蒼白,楚楚可憐。
她看也沒看地上婉兒的屍體,一雙美目隻含著淚,望著趙蓬萊。
“是懷玉沒有福氣,不能承兩國之好。”
她說著,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殞。
“你別說了,身子要緊。”
趙蓬萊立馬鬆開我的手,替換掉丫鬟,親自把她扶到凳子上。
他鬆開的動作很急切,剛才手上的溫熱消失,手又慢慢冷掉。
手上的凍瘡紅腫,他卻一絲也沒發現。
我扶著腰站起來,想要回床上躺著。
從我跟著他來到京城,莊子裏的下人看不起我,我的日子也沒好過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