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猛吸了一口涼氣,整張臉瞬間失去血色,仿佛連最後一點生命都被抽幹了。
渣爹粗暴地推開眾人,開始快速收拾行李: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你媽這種賤命,能生出什麼好貨!本來已經沒幾天活頭了,我找個新的有什麼錯?既然你們都看我不順眼,那我等她死了再回來!”
說完他拉著那個女人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媽媽癱在輪椅上,疲憊得仿佛隨時會碎掉。
我看見她空蕩的褲管處,紗布已經被滲出的鮮血染紅。
晚期癌痛的折磨讓她連呼吸都在發抖。
我跪爬到她身邊,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媽,我可以不讀書,我可以去打工賺錢養你…”
媽媽虛弱地抬起手,輕輕撫摸我的頭發:
“別說傻話,隻要媽媽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我的女兒放棄未來…”
我心疼的看向她:
“媽,我們報警吧,起訴這個渣男!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媽媽虛弱地搖搖頭,眼裏浮起一層淚光:
“來不及了......取證、立案、開庭,這些程序走完要多久?媽媽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
國慶假期結束那天,我攥著書包帶死活不肯返校。
“媽,我要照顧你,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媽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蒼白的臉漲得通紅:
“什麼叫浪費時間?我撐到現在…就是為了讓你飛出這個肮臟的地方!你要是敢輟學,我直接就從樓上跳下去死給你看!”
最終我還是被推上了返校的公交車。
車子啟動時,我看見她輪椅卡進雨後泥坑。
她佝僂著身子轉動輪椅,空蕩的褲管被風吹得晃蕩。
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我不明白。
明明都是我的至親,為什麼他們的愛會如此天差地別?
記憶裏,父親的存在像曬透的薄棉被。
看似蓋在身上,卻永遠焐不熱人心。
我記得六歲那年發過一場高燒,媽媽背著我跌跌撞撞往診所跑,夜露打濕了她散亂的鬢發。
而我的父親把麻將牌摔得劈啪響:“丫頭片子而已,死就死了。”
我記得十二歲初潮那天,媽媽在公共水池搓洗我弄臟的校褲,指節都凍得發紅。
父親瞥見晾衣繩上的痕跡,扭頭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晦氣東西!”
每次家長會,媽媽總帶著小馬紮最早到校,可我的父親明明就在對麵棋牌室,連我的班級號都能記錯。
最疼的是上周生日,媽媽用攢了半年的廢品錢換了個巴掌大的奶油蛋糕。
父親掀翻桌子時,奶油糊在了媽媽才補好的毛衣上:“賠錢貨也配吃這個?”
他有愛過我嗎?
我不知道。
所以當媽媽被拖下車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已經沒有家了。
公交車一個顛簸,將我猛然晃醒。
我倉惶回頭望向媽媽剛才的位置。
她卻已經不在那裏了。
而我並不知道,在我離開之後,媽媽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開啟了一場慘烈而決絕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