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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靜地看著人群亂作一團,陳曉玲的尖叫刺耳又可笑。
沒過多久,消息就從醫務室傳了出來。
沈振東為了在幾個新來的技術員麵前炫耀自己的權威,不顧勸阻,強行用他那隻本就受了傷的右手去調試一台高精度的進口儀器。
結果儀器瞬間過載,藍色的電火花一閃,強電流直接擊穿了他的手掌。
我靠在牆邊,嘴角無聲地勾起。
上一世,他親手把我推向冰冷的齒輪。
這一世,他親手廢掉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右手。
真是公平。
陳曉玲哭著從醫務室的方向跑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睛腫得像桃子。
“楚禾!你當時就在旁邊,你為什麼不去攔著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抽出自己的胳膊,撣了撣被她抓皺的衣袖。
“他一個留蘇回來的大工程師,用得著我一個夜校沒畢業的去攔?”
我舉起手裏那個嶄新的鋼筆盒,在她麵前晃了晃。
“再說,我忙著給我未婚夫挑新婚禮物,哪有空理會一個急著表現自己的廢物。”
“你!”陳曉玲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沒再看她,徑直走向廠長辦公室。
門沒關嚴,我一眼就看見了裏麵的李誌高和他父親退休的老廠長。
老廠長正鐵青著臉訓斥李誌高,李誌高卻吊兒郎當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我敲了敲門。
父子倆同時轉過頭。
我沒理會老廠長審視的目光,直接走到李誌高麵前,將手裏的英雄金筆遞了過去。
“我們的婚事定得倉促,這是我補給你的新婚禮物。”
李誌高吹了聲口哨,接過去打開盒子,眼睛一亮。
“喲,英雄100,筆帽上還鑲了紅寶石,夠氣派。”
他拿著筆在指尖轉了一圈,衝我擠了擠眼,“這可比那五百塊的獎金有分量多了。”
老廠長看著我坦蕩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支明顯價格不菲的鋼筆,眼裏的不滿和輕視,終於漸漸變成了鄭重的審視。
他大概想不通,我一個普通技術員,為什麼會舍得花這麼多錢,送這樣一份厚禮給一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
我微微一笑,目的達到。
轉身離開時,我腳下“不慎”一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從我的工裝口袋裏滑了出來。
紙條輕飄飄地,正好落在了退休老廠長的皮鞋邊上。
我頭也沒回地走了。
那張紙上,是我親手繪製的、關於那台失靈德國機床最關鍵的液壓閥門結構圖。
圖紙旁邊,還有一行我用德語清晰標注的小字:致命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