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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鴛鴦碧血鴛鴦
徐春羽

第七回 感深恩紫雲救江楓 申師意紅雪說祝靜

紫雲一聽冷竹塘三個字,無異吃了一服清涼藥,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正在找冷竹塘不著,無心中卻聽見了冷竹塘,實是天與之便,無論如何,不能放鬆。想冷竹塘一靜大師,持教最嚴,誰都知道她是綠林道的魔鬼。前邊這兩個,既是到冷竹塘去,聽聲音又像女子,說不定也要是一靜大師門下之屬,到外麵來做什麼?如今我到冷竹塘,正恨沒有一個引進之人,何不跟她們一道兒去,就請她們做一個引進之人,且聽她們底下說些什麼,再去向前搭話。

這個時候,前頭人家已然緩了腳步兒,自己便也把腳步兒放鬆,越走越慢,又聽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沒緊沒慢,冷竹塘又不是咱們長久之家,借著老姑子出門這幾天,咱們要不快樂一下,等她一回來,再打算樂,可就難了。再者我聽那個丫頭話語之間,老姑子一回來,還不定把咱們送到什麼地方去,要不是怕老姑子能夠跟蹤前往,我早想法子跑了。咱們現在是過一天,說一天,活一天,算一天。你看這個孩子,雖然比不了昨天咱們看見那個雛兒的英俊,可是無論如何,咱們先可以解渴這是真的,玩兒一天,是一天,死了也不冤。你不快點兒回去,等那個丫頭打坐一醒,雖然咱們不怕她,究屬有許多不便,你現在剛跑了不到二裏地,你就脫懶,這麼辦,把他交給我,我背著,可是到了快樂的時候,你也別搶。”

紫雲一聽,暗吸了一口冷氣,心說這是什麼人,幸虧方才沒有和她們搭話。聽她們所說,這兩個人是無恥之輩,卻可怪為什麼一靜大師會留這種人在冷竹塘住?這真是怪事,難道冷竹塘確實是這樣汙亂不成?可是看奚紅雪絕不是這種人,不知其中有什麼緣故,不如緊跟在她們後麵,看看她們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冷竹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冷竹塘不是善地,趁早兒另奔他方,倘若這兩個人在外麵敗壞冷竹塘的聲譽,我要把這件事情辦清,除去這兩個人,以報一靜大師前者救護自己的好處。

想著仍然聽她們說話,隻聽先前那個女的說道:“姐姐,咱們還是親姐妹呢,一句話不合適,你就不高興,實在是這個人太沉。我想咱們兩個人倒替著,反正得把他弄回去。我自從跟你出來那天,我就說了,你到什麼地方,我到什麼地方,你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誰不知過一天說一天。前些天我聽老姑子說,咱們爸爸為出來找咱們,不幸碰見對頭,把老命也送了,咱們哥哥也都受了傷。聽老姑子話風,仇人她都認得,就是沒說出來。你想為咱們兩個,家裏已然算是家敗人亡,咱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你是我的親姐姐,到了這個時候,還鬧什麼心思?”紫雲一聽,不由又是一怔,心想聽這個人所說,很像祝普他們家那兩個姑娘,隻不知為什麼落在冷竹塘?又不知道她身上背的是什麼人,既是這樣,更不能不跟著去探看探看了。

再聽又一個女子歎了一口氣道:“既是這樣說,你就把他交給我吧,也不用換班,我一口氣可以把他弄回去。不過到了冷竹塘,就是這樣,咱們可進不去,如果一拉地串子,他們就得一窩蜂跑出來,要就是咱們兩個人也沒有什麼,身上背著這個,可就進不去了。我想這冷竹塘,隻能蒙哄外人,咱們在這裏頭這多天,差不多都明白了。咱們這回這麼辦,到了竹子外邊,別走正北,正北竹子最厚,偏著西北那塊地方,就是每天他們練功夫的那塊空地,那麵竹子最薄,咱們用‘燕子穿雲三縱’,從那片竹子上縱過去,從後邊繞一繞,就是咱們那片房,隻要一到屋裏,就可以沒愁。咱們就這麼辦,腳底下加勁,在丫頭打坐完了以前,咱們要趕回去。”

說著話兩個人腳步兒就站住了,紫雲也忙收住腳步兒。隻見一個從身上解下一個人來,大約受了什麼東西熏過去了,一聲都不言語,任憑人家擺弄,一個接過來,擱在自己身上背好,說了一聲走,當下隻聽嗖嗖一片聲響,敢情這個比那個快得多。紫雲不敢怠慢,也腳上加勁,嗖嗖嗖,順著楊花堡這道河沿,一直就跑下去了。越走越不好走,越走越黑,大概足走了有一個時辰,遠遠一看,前麵一片黑乎乎。紫雲沒有來過,自然不知道,忽見前麵跑的腳步兒已緩,就猜著前邊一座就是冷竹塘。遠遠看見一片黑,身子既臨切近,可就聽出竹子風吹得葉兒聲響,不過人在河西邊,竹塘在河東邊,眼看前頭也沒有橋,更沒有渡口。紫雲心裏想,看她們怎樣過去。

隻見勢子跑得略緩,前頭一個道:“姐姐,你的能耐真比我強,我今天算是服了你了!”

後頭那個帶著點兒喘音道:“得了,你別不害臊了!饒是得了便宜,你還賣乖,咱們可得說下,我一個人可弄不動他,你得想法子咱們兩個人把他弄過去。”

先前那一個道:“喲!姐姐你忘了,今天我方才怎麼過去的,不是姐姐扶著我一把,我都過不去。現在再加上他,我更過不去了。”

又聽撲哧一笑道:“廢物丫頭,什麼也不成,除去吃喝睡,你還會什麼?過來,你聽著我的,我能把你們兩個都帶了過去。”

紫雲一聽,不由暗吃一驚,心想幸虧我沒有出頭露麵,如果我自己一個不謹慎,一定吃虧。隻見一個那身上的大包袱放下,解開包袱往起一架,可不是一個身約七尺高矮的男子嗎?又向那一個叫道:“你架住他那邊,掏出‘鎖子鏢’來。”那個答應一聲,嘩啦一聲響從身上抖出一種東西來,紫雲不用說沒見過,簡直連聽都沒聽過,原來這種兵器類如飛抓,一根長絲繩,一頭有皮挽手,一頭是一尺多長的鐵鏈,鏈子頭上,拴著半個錢似的小鏟子,上頭一邊有一個鈴鐺,形象就和月牙相似。這種暗器,專能敗中取勝,打發跟鏢差不多,可是打出去能收回來,如果把繩子收短,可以當作鏈子家夥使用。這種兵器不好使,使的主兒也不多,故此紫雲沒有見過。正在紫雲詫異之際,隻見兩個姑娘一邊兒一個把那男子架在當中,喊一聲起,左右兩邊齊把那根繩子掄起,掄得成了一片圓圈相似,眼看著那圓圈越來越大,兩個女的把那個男的竟自扶起,仿佛和駕雲一樣,騰空而起。兩隻手不住地亂掄,身上便跟著隨了過去,不幾下已到對岸。眼看人家都過去了,紫雲還在那裏怔著,眼看見人家又走了,心裏這才明白,猛地想起,人家是過去了,自己也得想法子過去。可不能學人家,一則自己沒有那種家夥,二則沒練過這種功夫,陡地一想,自己雖沒有練過這種功夫,可是自己也會輕身高騰諸法,對於“借萍渡水”也曾練過,如果要是在極寬的河麵,恐是過不去,就是這一丈多寬的河麵,或者也許能夠對付過去。想到這裏,便把身體向後退了有個一丈多遠,使足了腳力往前跑。這種功夫,完全是一種氣功仗著一個快勁,到了氣稍微一泄的時候,跟著把腳在水皮上一點兒,仗氣使力,就過去了,不然為什麼要叫“借萍渡水”呢,就是借的這一點兒氣力。紫雲準知道仗著自己的功夫,不用說還是這“借萍渡水”,就是憑著自己的功夫,一縱身也能對付過去,紫雲故意要試試自己能力如何,跑到河沿,提住丹田一口氣,往起一縱,仿佛要一步邁過去一樣,到了河心,腳步兒輕輕一點兒,跟著一提氣,嗖的一聲,竟自到了對岸。趕緊定神再看那兩個女的,已然蹤影不見。可是這竹塘越離越近越看越真,一看這片竹子,足有好幾十畝地,從外頭一看,完全是一片整個兒的竹塘,不知人家出入,從什麼地方,自己既不知道裏頭是什麼情形,便不敢貿然往裏縱。又在四外看了一看,依然找不著有什麼地方可以出入。自己忽然心中一動,方才聽她們兩個所說,西北竹子最薄,何不繞到西北,想法子縱起來,怎麼樣可以進去。想到這裏,便站住了認清了方向,直奔西北犄角。來到那裏一看,也跟那幾麵一樣,並看不出如何薄法,便提身一縱,使了一個“白鶴衝天”式子,縱起看時,果然四外都厚,就是這一片薄。把遠近記清了,依然退下去,在一丈開外,往前跑,跑到離竹子還有三五尺,斜著身子往前一縱,使一個“乳燕穿林”式,斜著就縱了進去。才一落地,就知道不好,忽然覺得腿腕子上有什麼東西給捆上了,心裏著急,不由便把手去扯。誰知不扯則已,一扯把手也都捆上,並且經自己這一陣扯動,四外鈴聲亂響,嚇得連動也不動了。

不過一碗茶的工夫,當時鑼聲一陣,燈籠一片,全都擁了出來,齊聲亂喊:“膽大眼瞎的賊子,竟敢深入冷竹塘,留下命再說!”紫雲雖然躺著,可是看得明白。一看出來的這些人,全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並沒有一個男子在內,每個人手裏一根木棍,梳著大辮子,短打扮,上身鵝黃小襖,下身淺紫色中衣,腰裏都係著一根湖色綢帶。裏頭有兩個為首的,笑著向大家道:“我當著是個什麼大不了的人物呢,敢情也跟咱們一樣的妞兒。人有見麵之情,人家既到了咱們這裏,無論如何也是個客,咱們別慢待人家。”紫雲一聽,果然冷竹塘是個好地方,連這種人都會說出這麼體麵的話,這不用說,一定是要把自己放開。再聽那個姑娘一聲喊道:“來呀!你們大夥兒賣點力氣,把這位遠客給抬進去。”大家答應一聲,過去先把“串地錦”給摘了下去,就這有兩個把自己身上帶子解了下來,把紫雲手腿捆好,抬起來往別處就走。紫雲心裏這份兒難受就不用提了,想不到這一班姑娘,竟是這樣輕薄。大家往前走,紫雲心裏納悶兒,四麵都是竹子,連一間房都看不見,難道他們另有什麼地方,不在這冷竹塘裏,卻故意這裏弄這麼一片竹子迷惑人。心裏想著,當然就得用眼看,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身子往下一矮,仿佛是往下走一樣,急忙側臉往旁邊看,可不是土牆嗎?底下是倒下的台階,這才明白,敢情人家的房子都在地下。借著燈光,看得清楚,底下地方還是真不小,迎麵就是七間大廳,裏頭燈亮,如同白天一樣。

大家走到這裏,全都站住,為首的兩個道:“你們先等一等,我進去瞧瞧姑娘打坐完了沒有?”說著一掀簾子走了進去。工夫不大,走出來向大家一點手,大家便把紫雲抬到屋裏。紫雲正待說句什麼,叫他們把自己先放起來,隻聽一聲嬌叱道:“誰讓你們這樣頑皮,得罪來客,真是可惡,還不快快放手!”紫雲一聽這說話聲音,非常耳熟,才一思想,旁邊已然解去帶子把紫雲放了起來。紫雲才一立起,便見座上一個姑娘飛似的站了起來,一把揪住紫雲道,“你不是舒家姐姐嗎?怎麼會來到此處?”

紫雲出其不意,還真嚇了一跳。定神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奚紅雪,不由臉上一紅道:“我是特意來看姐姐的。”

奚紅雪道:“真是對不過,卻使姐姐受了委屈。”

紫雲道:“這也沒什麼,我聽姐姐說冷竹塘,我就想來,這裏真是洞天福地。大師現在在嗎?”

奚紅雪搖搖頭道:“不在。她老人家雖然入定多年,卻依然好管世事,現在又為另外兩個人去跑去了。伯母現在什麼地方?”

紫雲見問,不由下淚,便把漆氏已經故去的話說了一遍。紅雪也不勝悒鬱道:“幾天不見,想不到她老人家就這樣去了,隻是姐姐現在欲往何方?”

紫雲歎了一口氣道:“小妹現在已是雙親俱故無家可歸的人了!”遂又把自己如何鬻身葬母,如何江飛收留自己,江氏夫婦待我是如何好,現在自己如何為難,所以才來到此地的話,說了一遍。

紅雪一邊聽一邊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以姐姐現在情形說來,自是來到我們這裏同住為宜,不過家師未在,卻不敢做這個主。況且,還有一件……”說到這裏,忽然停止不說下去。

紫雲道:“姐姐既不以小妹見外,有話隻管請講,小妹無不願聽,姐姐何必這樣?”

紅雪道:“不是這樣。姐姐還記得在大理縣城樹林裏的時候嗎?那時我說請姐姐來住,家師忽然止住不叫我往下再說,這件事姐姐可還記得?”

紫雲點點頭道:“不錯,是有這樣一件事。到底為什麼,小妹本想要問,難道是一靜大師看出小妹是什麼不穩的情形,不肯授教嗎?”

紅雪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家師並且很是喜愛姐姐。後來我回來途上,也曾以此話問起家師,家師說,並不是不願意姐姐到我們冷竹塘,實在是我們冷竹塘裏住著有姐姐兩個仇人,恐怕見麵,彼此都不好。”

紫雲急問道:“小妹生平沒有得罪過人,如何會有仇人在此?姐姐可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

紅雪低聲道:“姐姐和紅胡子祝普,可算有仇吧!”

紫雲不覺失聲道:“紅胡子祝普和我有殺父之仇,姐姐為什麼提起他來?”

紅雪連連擺手道:“姐姐你小聲兒些,既是祝普和你有仇,這就是有仇了。祝普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竹影兒祝清,一個叫燈花兒祝保……”

紫雲不等說完便道:“不錯,我認識他們兩個,難道就是他們?”

紅雪道:“這卻不是他們,他們也進不了冷竹塘。這是他們兩個妹妹,一個叫紅蝴蝶祝莊,一個叫白蜻蜓祝靜,這兩個現在卻在我們冷竹塘。”說到這裏,隻見窗外人影兒一晃,跟著就是當啷啷一陣亂響,紅雪一縱身急忙出去看時,一個人影子都沒有,往台階上一看,地下放著幾個銅鑼,就是方才她們用的還不曾收,不由咦了一聲,又點了點頭,複回屋內。

紫雲道:“什麼響?”

紅雪道:“沒有什麼,也許有人來到咱們這裏聽賊話來了。”

紫雲道:“那咱們也不必去管他了。我再問姐姐一句,祝家姐妹住在這裏,是誰的意思?怎麼這麼一座清靜的地方,會使這種人在裏頭?”

紅雪道:“這卻是家師一片慈心的緣故。祝家姊妹,生有賊骨,天賦下流,專門用熏香蒙汗藥在江湖上玩弄男子,受她們害的也不知有多少,不想遇見了魔頭,就是那左金丸俞伯玉。他有一個鄉親也受了祝家姊妹的害,隻鬧得家敗人亡,俞伯玉本來疾惡如仇,就是旁人遇見這種事,也不會袖手不管,何況是自己的親戚,因此一怒便立意把她們除掉。隻是她們姊妹,向無定所,也許江南,也許江北,四下尋找,好容易在揚州得著了她們的蹤跡,找到了她們,便要用籠雀刀把她們姊妹兩個除去。也是她們命不該絕,正碰見家師從瓊花觀有事路過那裏,看見這回事,心裏很是不忍,便向俞伯玉討情,饒她們不死。家師便把她們帶回冷竹塘,叫她們誠心懺悔,贖回從前罪過。初來時倒還相安,越來越不對,家師便告訴她們冷竹塘不是等閑的地方,無論什麼人,不能在這裏胡作非為,並且她們兩個應當知道自己是應死未死之人,如何還是這樣放蕩。家師又說起,她們兩個是一半因為習性,一半也是環境所致,這裏既不可住,另外給她們找了一個地方。便越青城山上仙鬆嶺,那裏有三間草屋,裏麵有吃的喝的,山勢陡絕,沒有絕技的人,不能上下自由,便許把她們兩個送到那裏去。家師說完便先去到那裏安置去了,至遲再有個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回來。沒有想到姐姐今天到此,我想姐姐暫時還必先回楊花堡,過個十天半個月家師回來,把她們兩個送走,那時我稟明家師,再請姐姐到這裏來盤桓。”

紫雲道:“也好。按說我跟她們兩個,就算有仇,如今一靜大師既是肯開脫她們,我也算是宜解不宜結,把這冤仇不報了,任她們自去吧,既是這樣,我就回去了。”紅雪也未深留,當下把紫雲送了出來,紫雲依然回到楊花堡,幸喜無人知道。

第二天堡子裏就出了亂事,一個姓朱的青年男子丟了。紫雲心裏一動,這一定就是祝家姊妹幹的了,有心說出來,一則自己不願意說出自己,二則就是說出來,也沒人能去,並且,又知道一靜不久就回來,祝家姊妹不出一個月就要不在這裏了,自己何必多事,便自沒有說。

恰好一天江飛因為一件急事,要到上江去接一件東西,便自走了,家裏隻剩江大奶奶和江楓。這兩天江楓和紫雲又熟識了許多,大家在一起,並不分主婢之說,都是有說有笑,江飛走了之後,江大奶奶便告訴紫雲,叫她晚上搬到自己屋裏來做伴。

江楓道:“娘幹什麼這麼膽小,誰還敢到咱們家裏來偷什麼?”

江大奶奶道:“你先不用說大話,你沒聽見堡子裏朱家的孩子就丟了,你留神你也讓人家把你背了去。”

江楓道:“他們背也不背我,物必自腐也,而後蟲生之,我不去找人,人絕不來找我。朱家的孩子,不定是自己到什麼地方去了,如何會有憑空一個人不見的事,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江大奶奶道:“得了得了,酸氣蒸天,我真不愛聽。你快去睡吧,你爸爸不在家,什麼事你也應當明白一點兒,做一點兒主意才對。”

江楓答應,便回到自己書房。看了兩本書,才躺下,忽然聞得一陣香味,心裏好生詫異,院裏又沒有什麼花開,怎麼這麼大的香氣。就在這一呼吸之間,噴嚏一聲,當時便迷了過去。窗子一起,從外頭進來兩個姑娘,正是祝莊祝靜姊妹兩個,因為昨天自己進去工夫不大,忽然鑼聲一響,自己便是一驚,怕是有人看見她們進來,急忙把背的人先自藏好,然後姊妹到前邊去偷聽。紅雪和紫雲說話,大家隻留心屋裏,就沒有留神外麵,她們姊妹原不認識紫雲,後來聽她們一說,才知道這就是殺父的仇人。祝莊不由火起,一拔劍,就要闖進屋裏去,不想腳步兒慌忙,沒有看清腳下有鑼,一腳碰上,當時是響聲一片。祝靜一拉祝莊,祝莊身不由己便跟著祝靜一溜煙相似從房後就走了。

來到屋裏祝莊向祝靜道:“你難道沒有聽見,那個丫頭就是殺父仇人,不讓咱們遇見,還要去找她,怎麼如今見她,你反要放她過去。你就忘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祝靜道:“姐姐,你怎麼總是這樣暴躁。既然知道那丫頭是殺父仇人,我們哪裏有懷仇不報之理,不過咱們現在身在人家家裏,聽奚丫頭話風,和那丫頭很是不錯,我們如果找那丫頭尋仇,那丫頭既是能夠跟咱們老爺子動手,並且能傷了咱們老爺子,武學想必不錯,動起手來咱們準能是人家對手不是,咱們尚且不知。倘若奚丫頭再從旁相助,咱們如何能夠是人家的對手,那豈不是報不了仇,反而把咱們兩個送了進去。”

祝莊道:“那麼咱們就眼睜睜看著殺父仇人不理不成?”

祝靜道:“那如何能夠!不道事緩則圓,我們明著報不了仇,暗著下手,總可以有法子。方才我聽那個丫頭說,她現在住在楊花堡一個姓江的家裏,咱們不如去到那裏,暗中想個法子,能夠把她除去,自是最好,就是當時下不了手,我們想個什麼法子,給她撒上一把毒藥,叫她死而不明,豈不比這樣強。”

祝莊一聽,也覺有理,當下二人又一計謀,等到第二天晚上,又在奚紅雪打坐練氣之時,從後麵私自走了出來。到了楊花堡,一打聽姓江的在什麼地方住,直奔江飛家裏。恰巧這天江飛有事出去,沒有回來,旁人又都安歇甚早,隻有江楓因讀夜書,還沒有睡覺。姐妹兩個順著燈光,來到窗前一偷看,祝莊把祝靜衣裳輕輕一拉悄聲道:“嘿!你看見了沒有?屋裏這個人,不就是咱們那天路上看見的那個孩子嗎?想不到他就是江家的人。咱們現在既是找不著姓舒的,咱們何妨把他弄走,想個什麼法子,可以把這個事給他按上,叫他明天去打這一場熱鬧官司,你看好不好?”

祝靜道:“咱們把他弄走了,與姓舒的有什麼幹係?如何害得了她?”

祝莊道:“咱們把人弄走,給他留個字兒,話裏把她給寫出來,你想就憑那個丫頭,守著這樣一個爺們兒,還能有什麼好事,咱們隻要影影綽綽一辦,管保叫江家饒不了她。”

祝靜道:“這樣說,我們可得趕快動手,別等旁人再把咱們堵上。”

說著祝莊叫祝靜在外頭把風,自己一縱身,就把窗戶橫楣子夠著,從腰裏把“仙人醉”掏了出來,一個小鐵筒,頭裏全是熏香,從頭有個繃簧,在繃簧的上頭,有一塊火石,繃簧一蹭,火石就著了,在鐵筒後頭有根鐵絲,一拉這根鐵絲,鐵筒子前麵就打開了,順著橫楣子把鐵筒順了進去,一拉繃簧,又一拉身絲,嘴對著鐵筒後頭,輕輕一吹,煙就進了。聽見噴嚏一聲,這才從上麵跳了下來,用手一推屋門,屋門還沒有關,一推就開了。來到屋裏一看,江楓已然昏迷不醒,趕緊解下帶子來,把江楓捆好,往身上一背。這時祝靜也進來了,把桌上墨盒打開,找過一張紙,寫了四句就是:“玫瑰隔簾透遠香,清秋滋味與日長。粉蝶深秋渾睡覺,啼鶯驚夢冷竹塘。”

寫出來一看,祝莊道:“這冷竹塘不該寫出,那個丫頭既知道咱們在冷竹塘,豈不要疑心咱們,那豈不是自己把自己告了下來。”

祝靜道:“我們住在冷竹塘,誰還打算一輩子,如今趁著這個機會,給他燒把野火,豈不很好?”

祝莊道:“那樣也好,不過我們這張紙條,不要給他們留在這屋裏,恐怕人家看出不是真的。方才我們從前邊那片樹林子過,不如把這紙條留在那裏。他們家裏,既是丟了一個人,絕不會不找,一定也可以看得見,那樣便益發會疑心是姓舒的丫頭幹的了。”

說完之後,把江楓背了起來,祝莊先走了出來,祝靜把紙條拿起,把門在屋裏關好,噗的一口,把燈吹滅,一縱身夠著橫楣子,把四外劃開,用手一推,把楣子推開,扁著身子從橫楣子裏跨到外麵,依然把橫楣子關好,跳了下來。姐妹兩個跳牆出去,到了桃柳渡,用小刀把字條插好,二人趕回冷竹塘。

第二天江飛回來了,先聽說丟了一個姓朱的,又聽見自己兒子也失去蹤跡,正在著急,恰好盧春來到,談話之際,紫雲也就明白了,告訴完了冷竹塘,自己就先跑下去了。剛剛走出楊花堡,仿佛迎麵來了一個人,衝著自己亂晃,自己往東邊躲,這個人也往東,自己往西邊躲,這個人也往西,躲來躲去,隻聽“哎呀”一聲,那人竟自摔倒。紫雲心裏好生詫異,心想我並沒有碰在他的身上,怎麼他會摔倒?

卻聽那人罵道:“很是怪事,人就怕倒黴,一個瞎子,走道還會讓人家有眼的給撞倒了。我是瞎子,難道你也是瞎子?瞪著眼睛欺負人,真是太不懂得人事了!”

紫雲一聽,敢情是個瞎子,哪裏有工夫和他搗亂,便趕緊說聲:“對不起,我是有事心急,您包涵點!”說著不等他答話,便把身子一斜,從旁邊讓過去,大約離開那個瞎子有五六尺遠近了。

方一邁步,隻聽“哎呀”一聲,依然是那個瞎子罵道:“你這可是成心和我瞎子過不去,躲出去你這麼遠你還是往身上踩,這回你又說你是有事心急嗎?”

紫雲一想,這可真怪了,怎麼一個瞎子比我還跑得快呢,難道是故意找我為難的?這個人既敢這樣玩笑,必有驚人本領,自己如果沒事,還可以和他說說,現在自己事情非常緊急,怎麼耽誤。便把心氣平了一平道:“這實在是怪我心亂神疏,沒有留神,這回您先過去吧!”

誰知那瞎子聽了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個好孩子,回頭見!”說著話,隻見一條黑影兒,眼前一閃,登時蹤跡不見。紫雲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個人好怪,分明也是個江湖中的好手,隻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是無心路過此地,還沒有什麼妨礙,倘能他是幫著祝家姊妹的,那一來恐怕自己不免吃虧。不過聽他說話的語氣,不像和自己有什麼過不去的意思,事到現在,哪裏還顧得這些閑事,且到了冷竹塘再說。心裏想著腳下加快,不大一會兒工夫,便到了冷竹塘,依然施展“借萍渡水”過了這道河。來到竹林切近,心裏又是一動,雖然到了冷竹塘,應當怎麼進去,如果還像那天的進去,依然是撞在“串地錦”上,一次兩次,叫人家奚紅雪看見是什麼樣子。可是除去這樣,並不知道怎樣能使竹林開放,前天也忘了問奚紅雪。

心裏正在猶疑,又見前邊人影兒一晃,聽見竹竿戳地的聲音,才一咕惙,那人已然走到了麵前,嘴裏念道:“前天我已經來過一次,怎麼今天就忘了。那四外都是竹子,得繞到什麼時候,才能等裏頭走出人來,真是,人要是瞎子,簡直是前生罪惡太深,這輩子才遭這慘報!”

紫雲一聽,還是方才那個瞎子,更瞧出這個人不是等閑之人來了,又看出他是絕無惡意,便趕緊搭話道:“老前輩,你老人家貴姓?怎麼稱呼?我已然看出來你老人家是俠義之流,請你老人家指示一條明路,把我送進去吧。”

瞎子聽了“哎呀”一聲道:“可了不得了,人家勸我冷竹塘夜裏來不得,我還不信,果然叫我遇見了。不用說,這裏一定是屈死的鬼,可是鬼呀鬼!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一個瞎子,你非要我的命幹什麼?我有法子,別瞧我瞎,我會跑。”

說完這句,隻見他提著竹竿,往地下猛地一戳,嗖的一聲,身子竟憑空聳起。說來不信,這一聳足有兩丈多高,陡地把雙手往前一伸,作一個“乳鴨入水”式,臉朝竹林子裏頭,就落下去了。紫雲知道方才他那一聲兒叫“白鶴衝霄”,不是軟硬功夫都到絕頂的人,絕辦不了。站定一想,這一定是看我找不著門路,故意教我這樣進去,這種功夫,自己卻沒有練過,縱起來至多能有一半,那如何能成,想來想去沒有旁的法子,便想著依然照著前天自己進去的那個地方進去,至多對不過奚紅雪,也沒有法子。想到這裏,便要往那邊拐,忽地隻聽嘩啦一聲響,自己站的那塊地,竟自往前移動起來。這一嚇非同小可,趕緊斜身一縱,縱出去有一丈多遠,回頭一看那片竹子,突然從中間擁出有八尺多寬那麼一片,和旁邊的竹子全都離開,又一看仿佛這出來的竹子後頭是一股道,心裏不由大喜,便再顧不得什麼叫利害,一縱身就從那片空的地方進去了。才站住腳步兒,隻聽嘩啦一響,那片竹子又回了原地,分毫再看不出來是能夠推出去的,心裏不由驚詫。略微定了一定神,一看四外竹林,裏頭一塊空地連一個人影兒都看不見,那天來過一次,知道這片地上,有一個地方是地道,便慢慢往前走,知道地下有“串地錦”,一個不留神,就得被捆,加著小心,一步一步往前走。猛聽當啷一聲響,跟著嘩啦之聲又起,覺得腳底下那塊又往外邊撤去,紫雲站在上頭連動都不敢動。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地道又有人聲,腳底下也不動了,便趕緊往旁邊一縱,閃出中間這股大道,隻見陡然從地下冒起一股亮光,凝神一看,正是那股地道。眼看著從旁邊走出兩個姑娘,一個提燈,一個拿著木棍,直往外邊走去。紫雲一看,後麵沒有人跟著出來,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便趕緊一側身轉在兩個姑娘身後,就繞到地窖口,用腳探了一探,並沒有什麼埋伏,便跟著一步倒一步,慢慢往下探去。走下去不過三五層,忽覺眼前倏地一亮,原來底下也都點著風燈,紫雲不敢再慢慢地走,便躡著腳步兒貼著邊兒往裏緊走,加之上次已經來過一次,這時益發看明白,裏頭地方並不小,平著是七間正房,兩旁邊是廂房各五間,在正房的兩旁邊,左右有兩個小門,便徑奔右邊那個小門走去。來到裏頭一看,是一個小跨院,迎麵有三間房,屋裏有燈,並且裏頭有人影兒亂晃,便趕緊來到窗戶跟前側耳一聽。

隻聽一個說道:“姐姐,人咱們是背回來了,可是咱們留下的那個條兒,不知道他們看見沒有。我想那個丫頭,如果已經知道那個條兒,她既然來過一次,少不得還會到這裏來。我們這件事,固然鬥的是她,可是叫老姑子知道這回事,她絕不能輕輕地把我們放過,我自從回來以後,心裏總是有些啾啾咕咕的。”

卻聽又一個說道:“要據我說,你這全是多慮。你想咱們為的是什麼?不是為報仇嗎?人已然到了咱們手裏,那個丫頭還能不急嗎?姓江的看見咱們留的字,不疑心她能疑心誰?隻要姓江的一追問她,就憑她那樣一個丫頭,守著那麼樣一個小子,那裏頭還能有好事,必定得言失語錯,隻要姓江的和她一變臉,咱們這個仇就算報了。至於這個孩子,咱們玩兒上他幾天,趁著老姑子沒回來,咱們還是先走的為是,難道真還等死不成。你不用瞎擔心,倒是江家這個孩子,有點兒不順手,咱們怎麼想個什麼法子,得讓他答應了才好。”

紫雲一聽,正是祝家姊妹,在那裏滿嘴胡說八道,當時不由心頭火起,便想闖了進去,把她們兩個拿住,然後向奚紅雪說明,把江公子往回一送,自己趁早兒遠走,免得再惹是非。想到這裏,便往後一撤步,意思就是要闖進屋裏去,忽覺身後有人扯了自己一把,不由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時,一個人影兒已自往牆根兒處退去,知道必有緣故,又看出這人全無惡意,便也跟著退到牆邊。正要問這人是誰,招呼自己有什麼事,那人卻不住連連擺手,告訴紫雲不要說話,又用手向外邊指了一指。紫雲始終也不明白,便也跟著進來,知道又來了人,可不知道是誰,便一聲兒不言語直著眼睛看著,見那人也是躡著腳步兒走到窗欞底下,側著耳朵往裏邊聽,仿佛正聽得入神,忽然往後一栽,登時摔倒,跟著屋裏出來人就把那個聽話的人給捆上提進去了。紫雲益發糊塗,才一尋思,又覺著身後有人一推自己,回頭看時,那個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然沒有了,便趕緊又走到窗根兒,一看窗戶上有個窟窿,便順著窗戶往裏一看。隻見屋裏是兩個女的,一個穿白一個穿紅,一個男的站在地下隻是傻笑,兩個都捆著扔在床上,一個認得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個江公子,一個聽見自己道字號,才知道他就是盧春。心想盧春也是為這件事來的,既然是被人家給擒住,無論如何,自己也得想法子把他救出來才好,才想尋思一個什麼法子,忽聽背後砰的一聲,起了一片火光,嚇了自己一跳,便趕緊一撤身,往旁邊一閃,這時候屋裏兩個女的就出來了。紫雲一看,正是時候,便一挑簾子,一低身就進到屋裏,方才看得明白,江公子是被兩個女子給推到後頭去的,知道後頭一定還有地方,便徑奔床後。因為膽子大,走在盧春前麵,進到屋裏一看,江公子還在那裏綁著,趕緊一推江公子,到了一個旮旯裏,外頭看不見了,這才告訴他,叫他在這裏暫等一等,自己就來救他,一翻身又跑到外頭去。剛剛走出右邊那個小門,就聽見奚紅雪正在訓告那兩個姑娘,自己無心去聽,正待走進去麵對奚紅雪說明一切,自己願意先把江公子送回,無論有什麼事,然後再說。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隻見從右邊小門裏又跑出一個人來,身上仿佛還背著一個人,自己疑心是盧春背出江公子來,便喊一聲:“盧老前輩,您把江少爺交給我吧!”一邊說一邊往近跑,誰知來到麵前一看,背江楓的並不是旁人,正是方才那個瞎子,不由心中大喜,便趕緊又喊一聲,“老前輩,請你老把江少爺交給我吧。”

那瞎子笑著道:“交給你就交給你,我背著也是瞎背著,給人吧!”說著話舉起人來向紫雲便扔。

紫雲一看,急喊一聲:“不行!”

那個瞎子哈哈一笑道:“不行,咱們就不扔。”

紫雲再一看,根本他就沒扔,這時已然走到前麵,便趕緊接了過來,跟著問道:“老前輩,你老人家怎麼稱呼?今天這樣幫忙,實在是感謝不過。”

那瞎子道:“姑娘你就快走吧!回去見了急急風,告訴他有個瞎火神問他好,他就知道了。”

紫雲一聽,自己也曾聽見說過,江湖上有這麼一個瞎火神紀玉,此人專能打火器,生來兩隻反光眼,看著就跟瞎子一樣,軟硬功夫,全都十分高明,敢情今天是他。便急忙福了一福道:“原來是紀老前輩,恕晚輩今天不能恭謝你老人家了。”

瞎子把手裏馬杆一掄道:“你快走吧,我還得跟他們玩兒會子呢。”

紫雲顧不得再多說閑話,趕緊背了江楓,往外飛跑,一看竹門已然大開,也沒有人看著,便趕緊跑了出去,來到河沿一看,那裏正有一隻船,心裏好生喜歡,心說這才好呢,要沒有這隻船怎麼辦法?誰知船上人也看見紫雲背著江楓了,便趕緊跳上岸道:“舒姑娘,怎麼您也來到這兒,少爺找著好極。方才還有一位盧爺也進去了半天,這船就是他老人家坐來的。舒姑娘把少爺放下來,上船上坐一坐也就好了。”

紫雲放下江楓,李禎、李祥兄弟兩個把江楓扶到船上坐下。待了半天,江楓才能說話。紫雲道:“我的爺,咱們快回去吧,大爺大奶奶不定怎樣著急呢。”

李禎道:“那可不行,我們是送盧爺來的,盧爺沒有出來,我們不能就回去。”

江楓晃著頭道:“其誰曰不然!豈有受施而不報者乎。誰披發纓冠而往救之,吾往矣!”紫雲看他這股子酸勁十分可笑,恰好江楓一抬頭,正和紫雲打個對臉,臉上露出一種也不是笑也不是得意那麼樣子來,跟著又把頭晃了兩晃念道,“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紫雲聽了這兩句,猛烈心上一跳,又想起方才所聽祝家姊妹說的那一片話,不由渾身一軟,仿佛醉了相似,便趕緊低下頭去。恰好河裏有兩條小魚,並著身子在河裏遊來遊去,又聽江楓念道:“連理枝,比目魚,吾其為魚乎。”紫雲聽了,益發不自在起來。

正想尋兩句什麼話,把這個話兒錯過去,恰好岸上腳步兒之聲大作,一看正是奚紅雪,見了自己,便叫道:“姐姐下來坐一坐再走,姐姐來我都不知道,真是對不起。”

紫雲一聽沒有法子,隻好是全都跟他走了下來,迎麵便碰見盧春、紀玉、芩天治,說了兩句話這才又二次上船。船往回走,紫雲便把以往之事,全都和盧春說了一遍,盧春這才明白,不由點頭讚歎。

下水船走得快,不一會兒便到了楊花堡,大家上岸,進堡見了江飛。江飛一見江楓,便惡狠狠瞪了一眼,江大奶奶趕緊把江楓一把拉了過來向江飛道:“大爺你管孩子,我沒有攔過,現在可不成,皆因他受了很大的委屈,你要再說他,豈不使他更委屈了嗎?靖兒,跟我走!”說著一隻手拉了江楓,一隻手拉了紫雲,竟往裏邊去了。

江飛道:“七哥,這回可累著了您!”

盧春道:“我倒沒有受什麼累,這位紫雲姑娘比我受的累多。兄弟,你還是久走江湖的人,怎麼你會沒有看出舒姑娘是怎樣一個人來?”遂把紫雲所說,從頭又都告訴了江飛一遍。

江飛一聽,把手向腿上一拍道:“噢!這個卻不怪我輸眼,我先前問過她,她不肯說,誰知她,就是舒老鐵的姑娘,怪不得有這麼大的本事呢。真的,我求求你,你可以做個媒人給我們靖兒說說成不成?”

盧春道:“媒人我倒是願意做,不過我現在還有要緊事,已然耽擱這麼好幾天,如果盡在這裏耽延,怕是誤了事。這麼辦,我至遲不過一個半月,就可以回來,那時候我必便道到你這裏,喝你們這一碗冬瓜湯。我還是事不宜遲,說走就得走。”

江飛道:“您忙也不忙在這一天,何妨把這件事辦完了呢?”

盧春道:“我實在是不願耽擱了,你放我走吧。”

江飛見盧春執意不肯,便也不再強留,當下吩咐人一麵去預備船,一麵預備些酒菜。正要喝酒之間,忽見一個婆子,從後麵跑了出來,喘籲籲地向江飛道:“大爺,可不好了,舒姑娘不知為什麼跟咱們少爺打了起來,舒姑娘哭著要走,您快看看去吧。”

正是:

方期百年長好合,未知眼前有是非。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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