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桃瞧向外麵,竟是滿目的桃花,繽紛地撒下點點落英,陽光下馨香無比。而那說話的二人,則似是被桃樹擋住了身形,隻聽得到聲音。
“日後,說不準這全天下都沒有人生孩子了,難道倭寇來襲,竟要靠和尚和尼姑們拿刀拿槍地上戰場嗎?”
“這可未必。”小桃一時忍不住地笑了出來,脆生生地笑道,“人家說拜佛敬佛,可未見得是讓人全部出家。而是教人向善,教那些種田的好好種田,賣肉的好好賣肉,充軍的好好衛國,女人們好好做家事。若是人人都不向善,四處做壞事,又哪裏來的太平呢?”
一席話竟然讓那說話的人完全愣住了,隨即,便從一棵開得正盛的桃樹下走出來。
那是一個年輕的公子,頭戴紫金冠,修長的眉,溫潤如玉的眼,唇紅齒白,帶著一派儒雅風度。他穿著一襲淺杏色的長袍,上麵繡著不知名的繁花,腰間綰著青藍色的攢玉腰帶,手中一柄黑骨白地的折扇,在身前輕輕地搖著。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從小窗裏探出的那張清秀的容顏之時,整個人竟然怔在了那裏。
驚鴻一瞥所說的,也不外乎便是如此的感覺了吧?
那少女應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清秀的眉眼,水汪汪的大眼,一切都是小巧精致的,透著股子說不出的勁道,讓人喜不自禁地想要親近。她在桃花下撲閃著一雙大眼,粉麵含春,簡直就像是從桃花裏幻化而生的一般,而她還那樣笑著,仿佛世間最純潔的露珠兒。
這一瞬間,竟然讓他看得癡了。
“這又是誰家的千金,能解得出殿下的心結了?”突然間,有朗朗笑聲響起,自那桃花後麵竟又閃出了一個人。修長的身姿,挺拔的腰身,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和向上挑起的丹鳳眼,讓小桃驚訝地叫出了聲:“靖王爺?”
“原來是你?”靖王爺白隱看到那小窗子裏透出的笑臉竟然是在慕容王府看到的小小少女,便也怔住了。
“怎麼,王叔你認得她?”年輕公子欣喜地問。
靖王爺看了這公子一眼,深邃的眸裏有精芒一閃,轉瞬即逝。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對小桃道:“慕容小姐今日是奉皇後懿旨,來廣緣寺聽經的嗎?”
小桃初一聞得這靖王爺叫自己慕容小姐,剛剛想要反駁,忽又聽到他提到廣緣寺聽經的事。料想這望族之女每逢十五要聽經的習俗若是被人家發現是代替的,興許會惹來什麼麻煩也是說不定的。當下便隻得閉上了嘴巴,朝著靖王爺微微地笑著點頭,然後又朝著這年輕的公子微微頷首,伸手將那窗子關上了。
但見那伸出的手潔白如玉,纖細如蔥,就這樣輕輕一帶,便將那窗子關上了。窗外陽光熾熱,桃花豔麗非常,而那扇有著絕美容顏的窗卻關上了。
不知怎的,在這年輕公子的心裏,竟然生出了幾許不舍與纏綿來。
“皇叔,你道那少女,是哪個慕容家的千金?”他狀若無心地問著,手中的折扇在身前輕輕搖晃。
“在廣緣寺聽經的貴族,自然是慕容文鷹,慕容侯爺家的千金了。”靖王爺的目光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在這公子的臉上輕輕地打了個轉。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這片桃花林,靖王爺的話題突然間一轉,道:“太子殿下,聽說皇後娘娘已經開始替您尋找太子妃的人選了?可是要在這些望族的千金中選一位嗎?”
提起自己的親事,太子白澤的麵色便稍稍地一紅。他幹咳了一聲,道:“本王不過才十八歲而已,母後便急著成親的事情。男子漢大丈夫還未立任何功勳,何苦就先納妃?還要打探各個望族千金的品性,還要看畫像,真是麻煩死人。”
“選妃乃頭等大事,自然不能兒戲。況且太子殿下乃是當朝國儲,這太子妃便是未來母儀天下的人選,自然要慎之又慎。”靖王爺打著哈哈笑道。
“可是那些畫像也罷,品性也罷,都非真人,豈是打探就能打探得出來的?”太子白澤不禁搖頭歎息。
“也未見得。”那靖王爺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溜到了那片已然遠了的桃花林,那扇小窗依舊緊緊地關著,他的唇邊綻出了一抹笑意,“太子殿下這不就看到真人了?”
白澤心中一動,也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那片桃花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小桃在廣緣寺裏聽了經,雖然那經文有些生澀,但到底她還是覺得有些聽得懂了。有幾處格外難懂之處,又請教了前來接待於她的智廣大師。按著常理,京城的望族比之別處要多出許多,然而這廣緣寺所處之地相對較遠,寺內又並無庵堂,許多望族都恐女子前往僧人之處聽經會有所不便,便都選了京城的庵堂及更為近便的寺院。隻因這廣緣寺風景甚美,尤以桃花著稱,慕容文鷹生性豪爽,年輕時便與這廣緣寺結下了不解之緣,便令慕容薇來此地聽經。原本今日應該是主持智雲大師講經的,然而隻因寺裏來了貴客,便隻好讓智廣大師招待小桃,那智廣大師看到小桃如此愛學分外歡喜,替小桃在寺裏上了高香,以為慕容憐乞福,又給了小桃幾個護身符,方將她送出了寺院。
坐在馬車上奔赴侯府的小桃儼然不知道,一場命運的巨變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