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與這裏金碧輝煌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擺了擺手,語氣帶著不耐煩:
“還愣著幹什麼?帶出去,別擾了薇薇的興致。”
“是。”
保鏢的鉗製再次收緊,幾乎是將我提離了地麵。
我像是垃圾一樣,被粗暴地拖著往禮堂外麵走。
最後回頭的那一刻,我看到媽媽已經轉過了身。
新郎正溫柔地替她整理頭紗。
台下的人們重新掛上了祝福的笑容。
仿佛剛才那段令人不愉快的插曲從未發生。
保鏢把我扔在教堂側門冰冷的石階下,警告道:
“別再來了,聽見沒有?不然下次沒你好果子吃!”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手肘和膝蓋磕得生疼。
但都比不上心口那萬分之一的疼痛。
為什麼......還不去死?
這句話在我腦子裏瘋狂回蕩。
冷風卷起枯葉,打著旋兒從我身邊掠過。
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了。
我慢慢蜷縮起來,抱住自己,試圖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
可是沒有用,冷是從骨頭縫裏透出來的。我從記事起就被塞給了一個遠房表姨婆。
說是姨婆,其實血緣關係淡得幾乎聞不見。
不過是周家手指縫裏漏出一點微不足道的錢,買斷她偶爾的看顧。
她的家,或者說那個容納我的角落,位於一棟老式居民樓的最底層。
窗戶很小,外麵還堆滿了雜物。
光線艱難地擠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我的床是牆角鋪著的一張破舊草席。
冬天則是一床散發著陳腐氣味的薄被。
表姨婆並不喜歡我。
她總用那種混合著嫌棄和算計的眼神打量我。
仿佛在衡量我這件貨物,還能不能從周家榨出更多油水。
周家按月打來的那點錢,大半進了她的口袋。
能花在我身上的,寥寥無幾。
所以我總是餓。
早餐通常是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
午飯可能是一個幹硬的饅頭。
晚飯則要看表姨婆當天打牌的手氣。
手氣好,或許有點剩菜;手氣差,連剩飯都沒有。
附近的孩子們很快嗅到了異樣。
他們看我穿著不合身,明顯是別人丟棄的舊衣服。
看我蒼白瘦弱。
看我總是獨來獨往。
“沒人要的小叫花子!”
一個胖墩墩的男孩帶頭起哄,朝我身上扔石子。
“她住那個臭婆子家,身上肯定也臭,咱們離她遠點。”
紮著羊角辮的女孩尖叫著,捏著鼻子跑開。
“臟小孩!臭小孩!”
起初我會躲,會跑,會把自己縮在更不起眼的角落。
但後來我發現,躲避隻會助長他們的氣焰。
我隻能站著,任由那些石子打在身上,任由那些尖銳的詞語刺進心裏,麻木地承受。
我不能哭,哭了,他們會笑得更歡。
有一次,他們把我逼到巷子深處的垃圾堆旁,搶走了表姨婆早上塞給我的空塑料瓶。
那是我的午飯,我要用它去換一塊燒餅。
我徒勞地想要伸手去搶,卻被推搡在地。
手心擦過粗糙的水泥地,火辣辣的疼。
“還給我......”
我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呸,臭要飯的!”
胖男孩朝我吐口水,得意洋洋地舉著戰利品跑了。
我趴在散發著餿臭的垃圾堆邊,沒有立刻爬起來。
眼淚在眼眶裏瘋狂打轉,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它們掉下來。
不能哭。
哭了,就輸了。
哭了,就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可憐了。意識恍惚間,一個更久遠、更模糊的記憶碎片浮了上來。
好像也是在很冷的地方,但不是這種露天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