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裏發了上麵撥下來的救濟糧,每家每戶都能領到一些米和麵。
輪到我們家時,村長老婆把一個漏了底的米袋子扔在我媽腳下。
裏麵裝著一些已經生了蟲、泛著黴味的陳米。
“就剩這些了,愛要不要。”她抱著胳膊,斜眼看著我媽。
“這米......都壞了,怎麼吃?”我媽乞求。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村長老婆提高了音量,
“方傾辭把大家害得這麼慘,沒讓你們滾出村子就不錯了。”
周圍的村民都冷漠地看著,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我媽彎下腰,默默地把那袋發黴的米抱在懷裏。
我知道,她不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我。
哪怕是發黴的米,煮成粥,也能讓我這個廢人多活一天。
回到家的路上,幾個小孩子突然從巷子裏鑽了出來。
他們手裏拿著石頭,對著我就砸了過來。
“傻子,傻子。”他們一邊砸一邊喊,
“喪門星的女兒。”
石頭砸在我的頭上,臉上,我疼得直叫喚。
我媽急了,扔下米袋子,撲過來護著我。
“不許欺負我女兒。”她聲嘶力竭地喊。
可那些小孩子一點都不怕,反而砸得更起勁了。
“你們家就是災星。”
“我爺爺說了,見到你們就得吐口水。”
一個石頭正好砸中我的額頭,血流了下來。
我媽瘋了一樣衝過去,想抓住那個扔石頭的孩子。
可她剛一動,那些孩子就一哄而散了。
我媽跪在地上,用袖子給我擦血。
她的手抖得厲害,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我臉上。
“傾辭,不疼,不疼......”她一遍遍地念著。
回到家,我媽淘了十幾遍米,可那股黴味還是揮之不去。
她把粥端到我麵前,吹了又吹。
“傾辭,喝粥。”
我看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和憔悴的臉,心裏一陣絞痛。
我猛地搖著頭,嘴裏發出抗拒的嗚嗚聲。
我不喝,這東西不能吃。
“聽話,喝了才有力氣。”我媽的語氣裏透著疲憊,
“媽不餓,你吃。”
她說著,就把勺子往我嘴裏送。
我緊閉著嘴,偏過頭去。
溫熱的粥糊了我一臉。
我媽愣住了。
下一秒,她突然爆發了。
“你為什麼不吃,你是不是也嫌棄我,嫌棄我沒本事,隻能讓你吃這種東西。”
她一把將碗摔在地上。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我每天被人指著鼻子罵,被人當狗一樣使喚,是為了誰啊。”
她聲嘶力竭地吼著,眼淚不斷掉落。
這是她第一次對我發這麼大的火。
我被嚇傻了,呆呆地看著她。
吼完,她又蹲下身,抱著頭痛哭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的女兒啊......我的傾辭啊......媽對不起你......”
我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頭,可我的手抖得厲害,怎麼也夠不著。
我隻能流著淚,發出無助的哀鳴。
過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止住哭聲。
她站起來,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片,然後又去淘米,重新給我煮了一碗。
這一次,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安靜地喂我。
我乖乖地張開嘴,把帶著黴味的苦澀米粥一口一口咽下去。
那味道,像是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攪爛了。
可我知道,我媽的心,比這粥還要苦。
沒過幾天,我的腿傷複發了,又紅又腫,還流著膿水。
我媽急得不行,半夜背著我,去敲村裏醫生張伯的門。
張伯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我風光的時候,他見了我總是傾辭侄女地叫個不停。
“張......求求你,救救我女兒......”我媽的聲音帶著哭腔。
門開了,張伯探出個頭,一臉不耐煩。
“大半夜的,嚎什麼喪。”
當他看到是我時,眼神立刻變得嫌惡。
“看病可以,先拿錢。”他伸出一隻手。
“我們......我們現在沒錢,等緩過來了,一定加倍還你......”
“沒錢看什麼病?我這又不是善堂。”張伯冷笑一聲,
“再說了,他這腿都廢了,腦子也壞了,治了也是白治,浪費錢。”
說完,他就把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