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德的下場

智宣子不聽智果的勸告，執意定兒子智瑤為他的繼承人。智宣子去世後，這位有才無德的智瑤得意揚揚地當上了“一把手”。果然，災禍接踵而來。一次，他與韓國和魏國的國君一起飲酒時，盛氣淩人，趾高氣揚，出言不遜，竟然在酒宴上肆無忌憚地戲弄兩位國君，羞辱人家的宰相。智瑤的手下實在看不下去了，事後規勸智瑤說：“主君，你要提防災難的到來呀，如果不以禮待人，災禍肯定會從天而降！”

利令智昏的智瑤豈能聽得進去，他說：“他們的生死災禍都掌握在我的手心裏，我不給他們降臨災禍就不錯了，誰還敢興風作浪！”勸告他的人看智瑤半句勸言都聽不進去，就引用《夏書》裏的話說：“一個人屢次三番犯錯誤，結下的仇怨豈能在明處？應該在它沒有表現時就提防。凡君子隻有勤勞而又注意禮節，才能避免大禍臨頭。而今天主君在宴會上羞辱別國的君與相，還認為您怎麼羞辱他們，對方也不敢興風作浪，這是萬萬不可以的呀！要知道螞蟻、蚊子、蜜蜂等小蟲子都會毒害人，何況人家是國君和國相呢！”

這麼好的忠言，智瑤根本聽不進去，不僅我行我素，而且恣意妄為，得寸進尺，之後發展到向韓康子索要人家的領土。韓康子不給。韓康子的謀士勸他，既然智瑤要，不如先給了他。韓康子問為什麼，答曰：“智瑤這個人好利又剛愎自用，如果咱們不給，他就會派兵來討伐咱們。咱們給了他，就會使他更加驕奢，更加膨脹，他又會向別國索要土地。別國若不給，他必然動武，而我們可以避免戰禍，還可以靜觀其變。”

果然，智瑤得到一片領土後，胃口大開，又向魏桓子要一塊土地。魏桓子不給。魏桓子的謀士說：“智瑤平白無故索要土地，各位大夫必然畏懼，我們若給了他，他必然更加驕橫，驕橫者必然輕敵。而我們因為懼怕必然相互親密無間，聯合起來。以親密之兵對付驕橫之兵，到頭來他肯定徹底失敗。智瑤的命運不會長了。”為了加重他講話的分量，謀士又引用了《周書》上的一段話：“要想打敗他，一定要暫且輔助他。要奪取敵人的利益，必須先給他一些好處。”用大家都知道的話說就是：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智瑤又向趙襄子索要土地，趙襄子不給。於是他領兵去打趙氏。

長話短說，最後各國聯合起來，共同對付智瑤，把智瑤的驕兵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最後不僅趙、韓、魏三家瓜分了智瑤的領土，而且將智瑤的頭割下來，放在開水中煮，並在他的頭蓋骨上塗了漆，做了飲具。

寫了這個故事後，司馬光語重心長地發表了如下感想，容老夫摘錄幾句原話：

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夫才與德異，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謂之賢，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聰察強毅之謂才，正直中和之謂德。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雲夢之竹，天下之勁也；然而不矯揉，不羽括，則不能以入堅。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鎔範，不砥礪，則不能以擊強。是故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凡取人之術，苟不得聖人、君子而與之，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則?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挾才以為善者，善無不至矣；挾才以為惡者，惡亦無不至矣。愚者雖欲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勝，譬如乳狗搏人，人得而製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決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為害豈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嚴，而才者人之所愛；愛者易親，嚴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於才而遺於德。自古昔以來，國之亂臣，家之敗子，才有餘而德不足，以至於顛覆者多矣，豈特智伯哉!故為國為家者苟能審於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後，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從智瑤的教訓中，司馬光認為德是才之帥，才是德之資。德才兼備為聖人，有才缺德為小人，德才均無為愚人。用人，最好用德才兼備之人。寧用愚人，也不用有才而缺德之人，因為這種人的顛覆性太強了。

這就是司馬光見識的偉大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