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六,我爸給我打來電話,說是趕上我生日,家裏殺了一隻老母雞,我媽燉了雞湯讓我回去吃飯。
我心中不免覺得唏噓。
以前我哪有過這種待遇,我的生日家裏是沒有人記得到,更別提殺一隻老母雞給我過生的事。
這說起來還是我弟的專屬。
每一次的燉雞,朝著我的方向永遠隻會是雞頭或者是雞屁股。
每一次我媽往我碗裏夾雞肉,永遠也隻會是雞腳、雞皮和雞脖子。
而我弟的碗裏則是雞胸、雞腿和雞翅膀。
我看在眼裏,但從未說過什麼,我懂,我懂她一直以來說的,凡事都不要和弟弟爭,所以哪怕我再喜歡吃雞翅膀但是當我爹將它放進我碗裏的時候我還是會夾給弟弟,隻為了聽他們誇一句,楠楠真是愛弟弟,我以為我愛弟弟多一分,他們便會愛我多一分。
我掛了電話還是應了下來,我知道我媽叫我回去是為什麼。
飯桌上,我媽獻殷勤似的將一個雞翅一隻雞腿放進我的碗裏。
“楠楠,多吃點,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媽想著給你燉隻雞好好補補,一個人在外麵要多照顧著自己一些,我本來還打算去多取點錢出來給你買營養品,結果銀行說你的卡出問題了,暫時取不了,你要不帶上身份證去問問。”
一旁的我弟瘋狂給我媽遞眼色。
我漫不經心地扒拉著雞腿:“喔,是公司打錢賬戶出現了問題,導致我的銀行卡被凍了。”
我媽一臉懷疑地盯著我,陰陽怪氣地說:“喔,我還以為你是害怕我和你爹再動你卡裏的錢所以才故意防著我們老兩口。”
她說著話時故意看了我爹兩眼。
我爹立刻接過話頭:“楠楠向來懂事孝順,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是吧,楠楠。”
他們都知道靠什麼可以拿捏住我。
就是因為懂事、孝順,我被他們拿捏了整整二十四年。
我咬了一口雞腿,訕訕一笑:“當然,你們對我的好,我每一分都記著呢。”
我弟一邊戳著碗裏的雞胸肉,一邊小聲嘀咕:“那我答應給月月買五金的事怎麼辦。”
我爸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他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但是我就當沒聽見。
我卡裏的錢動不了,但是他們銀行卡裏不至於沒錢吧。
我媽安慰似的看眼薑耀:“不急,這事兒媽來給你想辦法。”
薑耀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
我媽特別有意思將剛才放進我碗裏的雞翅膀重新夾回了薑耀的碗裏:“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獎勵吃一個雞翅膀。”
我看著空空的碗口突然笑出聲。
我媽有些尷尬,給我夾了一個雞脖子:“你從小最愛吃的雞脖,我和你爹都舍不得吃,你也不要不知道好。”
我將那條雞脖放進她碗裏:“媽,我從小到大就不喜歡吃雞脖,這東西既然你愛吃,那你就多吃一點,別回頭又跟別人說你在家裏連雞脖子都吃不上。”
我媽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從小到大,沒有一次不是這樣。
總是張口閉口說為了我這個拖油瓶她犧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在這個家有多不容易。
以至於左鄰右舍都會誇她,一碗水端地最是平穩,說我要是攤上別的女人,早就扔孤兒院去了,說我以後一定要多孝順她。
連我自己也這麼以為。
在這樣的潛意識下,我不斷PUA自己,都是因為我才讓她吃這麼多苦,都是因為我,她才會經常受到繼父的白眼。
到現在我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她為了讓我對她產生愧疚,讓我無條件地服從她一切指令的手段。
星期天,薑耀的女朋友上門了。
我媽一大早就開始張羅著飯菜,我像是被丫鬟一樣使喚,端茶倒水掃地擦桌子買酒水。
薑耀就坐在椅子上打遊戲。
他女朋友坐在一邊玩手機,手裏拎著一隻LV的水桶包。
我爸話不多,就坐在沙發上喝茶。
我媽和我忙得團團轉,終於把飯菜端上桌。
因為家裏隻有四張配套的木凳子,所以我隻能貼著桌角坐在一張塑料板凳上。
麵前擺著一份涼拌折耳根,這是離我最近的菜。
她女朋友吃著飯,假模假樣地咳嗽了一下。
薑耀立刻就對我媽遞了個眼色過去。
我媽心領神會地說道:“月月啊,最近阿姨的銀行卡出了些問題,五金呢等下個月阿姨帶你去買,為了表示歉意,阿姨給你準備了另一份禮物。”
我媽轉身,從自己的化妝匣裏取出一個盒子。
我的眼睛定在了上麵,背脊開始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