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死在世紀大雪那天。刺骨的冰冷與窗外吞噬天地的風雪,是我此生最後的印記。
可笑的是,我深愛之人傅言洲,卻在我的靈堂前,任由風雪凍結我的遺像,
為了繼妹洛溪,親手碾碎我最後的愛意。他不知道,我已化作一縷遊魂,
正裹挾在風雪中冷眼旁觀。我看著那些埋藏在愛與恨之下的謊言。
如何彙成一場雪崩,將我們所有人徹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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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死於心力衰竭。
意識沉入黑暗前,窗外是漫天狂舞的暴雪,風聲尖利,像是要撕裂這棟郊外畫室單薄的牆壁。
下一秒,我飄了起來。
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唇青紫,再無心跳。
窗戶的縫隙裏灌進寒風,卷起幾張畫紙,發出嘩啦的聲響,仿佛在為我送行。
我的葬禮因這場百年不遇的暴雪而辦得格外冷清。
純白色的靈堂裏,隻有幾個遠親在低聲啜泣。
傅言洲踏著一身風雪闖進來時,所有聲音都靜止了。
雪花融化在他漆黑的大衣上,順著他優越的下頜線滴落。他的表情冷硬,視線掃過我的遺像時,沒有半分停留。
我的繼妹洛溪,正楚楚可憐地跟在他身後。
她穿著單薄的白色長裙,凍得瑟瑟發抖,整個人都貼在傅言洲的手臂上。
當他脫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時,洛溪抬起頭,在我看不見她表情的角度,衝著我的遺像,露出一抹轉瞬即逝的勝利微笑。
風雪聲太大,淹沒了許多聲音。
但我能“聽見”,洛溪用羽毛般輕柔的聲音,貼在傅言洲耳邊說。
“言洲哥,姐姐走之前,還在怪你,說你答應給她調理身體的那筆錢,會毀了她的藝術生涯。”
“我知道她一向清高,可心臟不好也是事實,怎麼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呢?”
傅言洲的眼神徹底冷了下去,那裏麵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厭惡。
從小照顧我的張媽紅著眼眶走過來,手裏拿著我的速寫本,聲音哽咽:“言洲,這是阿笙最後的畫,你看一眼吧。”
傅言洲沒有接。
他隻是淡漠開口,聲音冷如冰雪。
“雪太大了,路都封了,早點結束吧。”
說完,他攬住洛溪的肩膀,轉身護著她走入風雪。
我的靈魂在靈堂裏被風暴撕扯,巨大的委屈和憤怒讓我幾乎消散。
我想衝著他的背影質問,告訴他全是謊言。
可我發出的聲音,隻是一陣無力的嗚咽,瞬間就被風雪吞沒。
洛溪被他護在懷裏,回過頭,衝著我的方向,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你輸了。”
我知道,這場雪,隻是一個開始。
我跟著傅言洲回了家。
那個我曾經以為會永遠屬於我們的家。
暴雪封鎖了整座城市,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這裏仿佛成了一座孤島。
傅言洲脫下大衣,疲憊地坐在壁爐前。跳動的火焰,卻沒有給他帶來一絲暖意。
洛溪端來一杯熱紅酒,乖巧地放在他手邊。
她似乎是無意中提起:“言洲哥,剛才姐姐的親生父母打電話來,說他們被這場雪困住了,老家的房子也塌了,問姐姐留下的錢能不能先給他們應急。”
傅言洲的臉上閃過一絲煩躁。
他從書房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上了鎖的日記本。
那是我的日記本。
壁爐裏的火光劈啪作響,映得他神色不明。
他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鎖。
日記本裏,是我從未寫過的內容。
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語氣卻充滿算計與偽裝。
“傅言洲又催我去檢查心臟了,他真以為我是林黛玉?我不過是想讓他多心疼我一點,好多拿到些錢罷了。”
“我那個所謂的家又來要錢,真是個無底洞。還好傅言洲夠蠢,隻要我裝得再可憐一點,他什麼都會給我。”
“洛溪好像發現了什麼,這個妹妹,真是越來越礙眼了。”
我震驚地飄在壁爐上方,渾身冰冷。
這本日記是假的。
是洛溪模仿我的筆跡,編造了這一切。
我隻是想找他借錢,幫親生父母渡過難關,以後一定會還。
可到了這本日記裏,我變成了一個用感情和疾病勒索他的心機女。
傅言洲一頁頁地翻著,臉色越來越沉。
他猛地合上日記本,狠狠扔進燃燒的壁爐。
紙張瞬間被火焰吞噬,發出劈啪的爆裂聲。
風雪仿佛在為他的怒火伴奏,讓他對我的誤解達到頂峰。
“我真是個笑話。”他低聲說,眼底猩紅,被一個騙子耍得團團轉。
洛溪立刻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言洲哥,你別這樣,姐姐她......她也許隻是一時糊塗。”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肯定著這本日記的真實性。
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
我眼睜睜看著我愛了十年的人,被這樣拙劣的謊言蒙蔽,痛徹心扉。
最終,傅言洲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著窗外被大雪掩埋的世界,聲音冰冷。
“把她留下的畫,全都燒了。”
“我要讓這個家裏,再也看不到她留下的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