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病房的門被推開。
大兒子張偉,小女兒張麗,帶著他們各自的配偶魚貫而入。
他們臉上堆著虛偽的笑,眼神卻像鷹一樣在我身上逡巡。
張偉斯文的眼鏡後麵,是一雙急功近利的眼睛。
他把手裏拎的已經有些腐爛的果籃,重重放在床頭櫃上。
沒有一句問候,沒有一句關心,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媽,我問你個事。”
“爸走之前,是不是偷偷藏了根金條給你?”
女兒張麗立刻靠過來,尖酸的語調刺的人耳膜疼。
“就是啊媽!我們昨天回去翻了半天都沒找著!”
“爸那個人,就喜歡藏東西,你肯定知道。”
“我們贍養你這麼多年,你還防著我們一手?”
“那金條是張家的東西,必須交出來!”
他們四個人,像四堵牆,將病床圍得水泄不通。
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比床頭那兩個隱身的爺,更像惡鬼。
我喉嚨發幹,虛弱地搖了搖頭。
“沒有......根本沒有金條......”
我的否認,像是點燃了火藥桶。
兒媳王莉,那個平日裏最會裝賢惠的女人,此刻眼神裏全是算計。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假惺惺地遞過來。
“媽,您別急,先喝口水慢慢說。”
那杯子裏的水,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就在杯口即將碰到嘴唇的瞬間,王莉的手不經意地一滑。
“哎呀!”
滾燙的開水,隔著薄薄的被子,盡數潑在我的腿上。
灼燒的刺痛瞬間傳來,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一顫。
“媽,對不起,對不起!我手滑了!”
王莉嘴上說著抱歉,那雙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
卻慢條斯理地拿起紙巾,擦拭著自己的手背。
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惡毒和快意。
我看著他們四人醜惡的嘴臉。
心中最後一絲名為親情的餘溫,被這杯開水徹底澆滅。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堅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請問你們在做什麼?”
新來的護工小劉推門而入,手裏還端著我的午飯。
她的視線掃過我濕透的被子,又落在圍在床邊的四人身上,眉頭微微蹙起。
“病人需要休息,探視時間也快結束了,請各位先出去吧。”
她走過來,不著痕跡地隔在我與那四張醜惡嘴臉之間,語氣不卑不亢。
張偉和張麗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看著護工堅定的眼神,終究沒再發作,不甘地帶著人走了。
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噪音。
護工小劉麻利地掀開濕被子,用幹毛巾輕輕擦拭我的腿,又迅速換上幹爽的床單被褥。
“林阿姨,嚇著您了吧?沒燙傷吧?”
她輕聲細語地安慰著,聲音像一束微弱但溫暖的光。
這束光讓我暫時從窒息的深水裏浮了上來,得以喘息。
衰老的眼睛,沒有看到她胸前衣領上那枚不起眼的紐扣。
那枚紐扣,正對著剛才的一切,閃爍著微弱的紅光。
病房的角落裏,陰氣森森。
隱身的黑白無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們離完成契約,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