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在養老院裏等死的孤寡老太,把退休金和拆遷款全給了白眼狼兒女。
直到黑白無常站在我床頭,說我陽壽已盡,明晚子時就得跟他們走。
我渾濁的老眼亮了一下:“就是說今明兩天,我做什麼都不會提前死了,對吧?”
無常倆兄弟對視一眼,機械地點點頭。
“那我想......跟二位爺借樣東西。”
黑無常:“什麼?”
“您的勾魂索,借我玩玩。”
白無常:“......”
看著我在床上蹬著腿,說不給就投訴他們地府服務態度差,黑無常的臉更黑了。
“不就是兒孫不孝,至於嗎?”
我顫巍巍坐起來:“他們不是不孝順,是恨不得我把骨灰都給他們當肥料!”
黑無常不太信,但還是做了個交易。
“這樣,我們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能讓我們兄弟倆,親眼見到三件讓我們都覺得活該被勾魂的糟心事,這勾魂索就借給你。”
我輕輕搖頭。
白無常以為我嫌少:“老太太,這可不是菜市場,不能討價還價!”
我咧開沒牙的嘴,笑了:“用不著三天,一個電話就夠了。”
......
我拿起枕邊的舊手機,立刻撥通兒子的電話。
嘟嘟聲響了很久,在我以為要被掛斷時,才終於接通。
“兒啊,媽想喝口你親手燉的雞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爆發出不耐煩的咆哮。
“媽你又要什麼?我剛給你續了三個月養老院的費用!”
“那雞是我給你孫子補腦子的,你都快入土的人了,喝那個有什麼用?”
“沒事別打擾我們,先掛了!”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
我渾濁的眼睛看著天花板,身旁,黑白無常的身影從模糊到清晰。
喉嚨裏像是卡了一把沙子,磨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
“二位爺,都聽見了吧?”
“這是第一件糟心事。”
黑無常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白無常手裏的哭喪棒,似乎輕輕晃了一下。
這時,手機再次尖銳地響起。
是小女兒張麗。
心底那點早已冰冷的灰燼,似乎還想掙紮著燃起一絲火星。
或許,她會是這人間最後的溫度。
指尖劃過屏幕,接通。
“媽!”
一聲炸雷,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你又跟哥要什麼了?你知不知道他壓力多大?”
“我下個月要送我女兒去歐洲夏令營,團費十幾萬!”
“你別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就是給我添亂!”
質問聲像連珠的炮彈,沒有一絲喘息的空隙。
“還有,你那套老房子的拆遷款,到底藏哪兒了?”
“爸死前你倆嘀嘀咕咕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給我句準話,那錢你到底放......”
話沒說完,被一個尖銳的童聲打斷。
是我那寶貝外孫女的聲音,清脆又惡毒。
“姥姥就是個老吸血鬼!”
“天天找我爸媽要錢,害得我新買的鋼琴都隻能買二手的!”
“啪!”
電話被狠狠掛斷。
世界徹底安靜了。
隻有心臟被放在石磨上,反複碾壓成泥的鈍痛。
我轉過頭,對著麵無表情的黑白無常扯出一個慘烈的笑。
“這,算第二件嗎?”
黑無常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霜,第一次出現裂痕,籠罩起一層濃重煞氣。
半晌,一個字從他喉間沉沉滾出。
“算。”
胸口那口憋了幾十年的惡氣,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它們爭先恐後地湧出,幾乎要撐破這副衰朽的皮囊。
幹枯的眼眶裏,湧出兩行滾燙的液體。
那不是淚,是怨。
視線穿過那兩個非人的存在,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
“我死後,求二位爺不要讓我入輪回。”
“我要親眼看著,這兩個畜生,是怎麼把我的骨灰當肥料的。”
一句一句,像是從骨頭縫裏榨出來的誓言。
“我願意用我的魂魄,與二位立下契約。”
“隻要你們能讓我親眼見證他們遭報應,我願永不超生。”
白無常的麵容似乎動了一下,像是露出不忍的神色。
黑無常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聲音比這病房的消毒水味還冷。
“人間自有規矩。”
“但你的怨氣,已經驚動地府。”
“若再有一件天理難容之事發生,我們便允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