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院那天,天色陰沉。
我回到的不是家,而是一個更精致的牢籠。
客廳裏,顧宸和白薇一左一右地坐在沙發上,見我進來,立刻換上一副關切的嘴臉。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身體好點了嗎?”白薇小跑過來,想扶我的胳膊。
我側身避開。
她撲了個空,眼圈瞬間就紅了,委屈地望向顧宸。
顧宸的眉頭立刻擰成一個疙瘩,語氣帶著訓斥:“蘇念!你又在鬧什麼脾氣?薇薇是關心你!”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牆邊,取下了那副我們三個人的合照。
照片上,他們笑得燦爛,我站在中間,像個多餘的背景板。
我盯著照片,嘴角忽然咧開,發出一陣神經質的咯咯笑聲。
在他們驚疑不定的注視下,我猛地揚手。
“啪!”
相框被我狠狠砸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劃破了我們三個人虛偽的笑臉。
笑聲戛然而止。
我轉過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吵死了。”
顧宸的臉黑得像鍋底,白薇則嚇得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
“我看她是真的瘋了。”顧宸厭惡地低語。
白薇探出頭,怯生生地附和:“哥哥,姐姐可能是病得太久,精神......精神有點不正常了,我們別刺激她。”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
一個瘋子,比一個清醒的複仇者,好控製多了。
這正是我想要的。
從那天起,我成了一個“瘋子”。
我會在半夜突然放聲大哭,會在餐桌上莫名其妙地大笑,會把昂貴的瓷器砸得滿地狼藉。
而他們,從一開始的驚嚇,到後來的麻木,最後隻剩下不耐煩的縱容。
他們以為,我徹底被病痛擊垮了。
與此同時,一個新注冊的小號,開始在深夜的網絡世界裏遊蕩。
我發布的第一條動態,是一張打了柔光濾鏡的自殘照片,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血跡若隱若現。
配文是:“身體的痛苦可以忍受,但心靈的折磨誰懂?”
很快,第二條、第三條......
“世界再大,也無我容身之處。”
“當光都照不進來的時候,深淵就是唯一的歸宿。”
這些矯揉造作的文字,配上我精心偽造的、模糊不清的“病曆單”,迅速在網上引起了關注。
#醫學天才疑似患上抑鬱症#的話題,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悄然蕩開一圈圈漣漪。
這,是我為自己精心準備的,第一層輿論保護網。
白天,我是他們眼中的瘋子。
夜裏,我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將微型錄音設備,藏在家中每一個角落。
很快,我就收獲了第一份“禮物”。
“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薇薇又不是故意的,你這麼病態,隻會讓我更累。”這是顧宸的聲音,冰冷,不耐煩。
“哥哥你別怪姐姐了,都怪我,要不是為了給我增加熱度,我也不會去挑戰那些危險項目......”這是白薇的聲音,茶香四溢。
我將這些錄音一一保存,加密。
然後,我打開電腦,屏幕被一分為二。
左邊,是白薇挑戰“無保護翼裝飛行”的直播錄屏,她從懸崖上一躍而下,引來滿屏的“女神好颯!”。
右邊,是我當天因“不明原因多處臟器破裂”的急診入院記錄,上麵鮮紅的“病危”二字,觸目驚心。
我用紅色的線條,將兩邊的時間點,精確到毫秒地連接起來。
一條,兩條,三條......
一張密密麻麻的、通往地獄的證據網,在我手中緩緩織成。
我對著屏幕,一遍遍地回看那篇德文文獻裏關於“致命反噬”的論述。
如果我,蘇念,作為“承受者”,主動對自己造成“致命傷害”。
那麼,“死亡”這個最終結果,將以延遲反彈的方式,百分之百,返還給“宿主”白薇。
複仇的火焰,讓我的血液都在沸騰。
但我還需要最後一次確認。
機會很快就來了。
家庭聚餐上,保姆端上一鍋滾燙的菌菇湯。
在白薇起身為我盛湯,假惺惺地送到我麵前時,我手一“抖”,整碗熱湯不偏不倚,全都潑在了我的手背上!
“啊——!”
滾燙的液體瞬間將我的皮膚燙得通紅,水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鑽心的劇痛讓我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從椅子上滑落在地。
顧宸嚇得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大喊:“快叫救護車!”
我蜷縮在地上,疼得渾身發抖,視線卻穿過一片慌亂的人影,死死鎖定了白薇。
就在她掛上那副驚恐麵具的前一秒。
我看到了。
在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是毫不掩飾的、得意的、興奮的光!
夠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聽著顧宸焦急的怒吼和白薇虛偽的哭腔,嘴角,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笑。
白薇,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