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醉的頭疼如約而至,但長久以來形成的生物鐘還是準時將我喚醒。身體仿佛有自己的記憶,關掉鬧鐘,拿出那個小小的電煮鍋,淘米,加水,按下開關。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酸。
當我把裝著溫小米粥和軟麵包的保溫袋拎到教室時,意識才徹底回籠。看著手裏的袋子,我自嘲地笑了笑。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林墨淵和星瑤幾乎是踩著上課鈴進來的,兩人挽著手,滿麵春風,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饜足的慵懶。星瑤昨晚根本沒回寢室,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放在以前,我大概會心痛如絞,然後強顏歡笑地湊上去追問。但現在,我隻覺得反胃,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喲,昨天還信誓旦旦說不糾纏了,今天還不是巴巴地給我送早餐?”林墨淵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嘲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極其自然地伸手過來拿我放在桌角的保溫袋。
就在他手指即將碰到袋子的瞬間,我猛地將袋子挪開,抬起頭,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在安靜的教室裏:
“這不是給你吃的。”
林墨淵的手僵在半空,臉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了,隨即被一層慍怒覆蓋:“蘇萌,你什麼意思?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不想給我就直說,用得著這樣?”
“我說了,”我迎著他惱怒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重複,“這、不、是、給、你、吃、的。”我頓了頓,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補充道,“這是給狗吃的。”
“你!”林墨淵的臉瞬間漲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蘇萌!就算你不想給我,也不用這麼惡毒吧?你做的粥難吃得要命,一點味道都沒有,也就我不嫌棄肯吃兩口!”
旁邊的星瑤立刻幫腔,挽緊林墨淵的胳膊,鄙夷地瞥了我一眼:“就是,不就是個破小米粥嗎?誰稀罕!寶寶乖,明天我給你做更好吃的,咱們今天吃別的。”
林墨淵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甩開星瑤的手,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被忤逆的暴躁:“你懂什麼!我有十二指潰瘍你不知道嗎?早上不喝點溫的小米粥,胃會痛一整天!”他所有的體貼和耐心,似乎隻針對他的胃。
他的目光再次鎖定了我手中的保溫袋,那眼神像是看著自己的所有物。不等我反應,他竟直接上手搶奪!
“還給我!”我死死抓住袋子,指甲幾乎要嵌進保溫層。
“鬆手!”林墨淵力氣很大,蠻橫地一把將袋子奪了過去,臉上帶著一種扭曲的勝利感。他迫不及待地擰開蓋子,舀起一勺粥就往嘴裏送。
然而,粥入口的瞬間,他的表情驟然凝固,隨即變得極其難看,“噗”地一聲全吐在了地上,憤怒地低吼:“這根本不是小米粥!蘇萌!你他媽在裏麵放了什麼?!”
我趁機一把搶回保溫袋,抱在懷裏,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心底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意。我揚起下巴,清晰地、帶著報複般的笑意回答:
“都說了是給狗吃的,放得當然是——狗糧啊。”
“狗糧?!”林墨淵的眼睛瞬間瞪圓,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隨即暴怒,“蘇萌!你他媽瘋了?!為了跟我賭氣,你寧願給流浪狗做吃的,也不給我?!我不信我在你心裏連條狗都不如!”
周圍的同學早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此刻更是豎起了耳朵。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積壓多年的怨氣終於找到了宣泄口。我學著他們曾經嘲諷我的語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附近的人聽清:
“林墨淵,麻煩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和狗比嗎?狗至少知道忠誠,知道感恩。你呢?”
“噗嗤......”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笑了出來。緊接著,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蔓延開。
“臥槽!蘇萌給林墨淵吃狗糧?”
“林墨淵搶狗糧吃?這麼饑渴的嗎?”
“聽說他家破產了?窮到跟狗搶食?”
“嘖嘖嘖,真不是人幹的事......”
這些議論聲如同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墨淵臉上。他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指著我,手指都在顫抖:“蘇萌!你他媽的!敢讓我丟這麼大的臉!行!你有種!以後就算你跪著求我,我再看你一眼,我就是條狗!”
又是這套。一百次?兩百次?用“斷絕關係”來威脅我,逼我低頭認錯,滿足他扭曲的控製欲。
但這一次,我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內心一片平靜,甚至覺得有些可笑。我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平淡無波:
“好啊,正合我意。”
林墨淵徹底懵了,他大概以為我會像以前無數次那樣,立刻哭著求他原諒。他指著我,色厲內荏地放狠話:“好!蘇萌!你牛逼!我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到時候別他媽跟條狗一樣爬回來求我!”
“放心,”我拿起書本和那個裝著“狗糧粥”的保溫袋,轉身,聲音清晰地飄散在空氣裏,“絕對不會。”
我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徑直走向教室後排的空位。身後,是林墨淵難以置信的僵硬,和星瑤錯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