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愛上了父親的朋友，哪怕他的槍頭指向我三次。

第一次他誤事被罰，我衝進懲戒室替他擋鞭。

黑黝黝的槍口對準太陽穴，他說“小孩要分清長幼有別”。

第二次他走貨被傷，我偷溜進臥室給他上藥。

上了膛的步槍被托起。

第三次在父親的葬禮上，子彈擦過腳邊的空地。

待餘煙散盡，他說“嫁給我。”

我追了他整整五年無果，那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有婚紗，沒有誓言，我毫不在意。

可新婚夜後任憑我怎麼努力都攥不住他一點衣角。

直到無意間撞進他的私人靶場。

眯眼看清，靶子上赫然掛著他養姐許雪茜的照片。

我愕然，不可置信地跑出地下室。

淚水如水龍頭般噴湧而出的瞬間，我才認清成野不愛我的事實。

父親葬禮上的一發子彈，是他違背真心的掩飾記號。

下定決心，我撥通遠在港城定居的三叔的號碼。

“三叔，我打算離婚。”

“按照父親遺囑，和顧家二少聯姻。”

0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傳來三叔渾厚的嗓音。

“妍兒，你想明白就好，生前你爹就反對這門婚事。”

“成野那個沒心肺的狼，誰也打動不了他。”

但是許雪茜可以。

我在心裏小聲說，再次紅了眼眶。

“來港城吧。”

“這邊都是咱們的人，不會讓我們家公主受委屈。”三叔笑聲和藹，“到時候讓顧方舟飛回來見你。”

“好。”

我掛斷電話的下一秒，成野裸著上身進來，精瘦的腹部橫著一道猙獰的刀疤。

我皺眉，下意識別開了眼。

剛剛在靶場情韻迷亂的場景又浮上心頭。

“裝什麼？平時不是上趕著要我這副身子嗎？”

成野嗤笑，以為我在裝模作樣，用力扣住我的手腕。

“今晚要去北城收屍，不用等我回來了。”

“成野，我們......”

他一副料到我要囉嗦的模樣，迅速掐斷話頭。

“醫生會治，手下會擋，我不會死。”

成野輕輕一推我整個人就陷進床裏。

他把換下的內褲扔到我懷裏，嫌棄道。

“等你給我換藥，血都流光了。”

“嬌生慣養的小手還是給我洗內褲去吧。”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是說，我們離......”

一段緊促的鈴聲響起。

“好，好，我很快到。”

“林助，馬上調最近一條飛港城的航線。”不出五分鐘成野已經換好裝備。

擋住去路，我想說離婚的事情，欲張嘴就被他不耐煩嗬斥住。

“白子妍，再無理取鬧就崩了你！”

“別煩我。”

男人的吼聲宛如炸彈，膽小的心臟瞬間被嚇得停滯一拍。

我看著成野離去的背影，心頭肉絞痛。

在他眼裏，我永遠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永遠是個欲求不滿的麻煩貨。

深吸口氣，我定了張今晚飛往港城的機票。

15歲到21歲，七年愛情長跑，夜夜目睹心愛的人淌血回家的日子，我打算放棄了。

收拾好行李，我把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放在桌麵。

飛機起飛前最後一秒，我給成野發了條消息：我們離婚。

上麵卻出現了拒收的紅點。

我一愣，而後扶額苦笑。

我忘了成野早就拉黑我了。

父親黑白兩道通吃，成野是他在黑色地帶認識的朋友，性子狠辣，風風火火。

婚後我時常擔驚受怕，隻要他出門辦事，我每隔五分鐘就要給他發訊息。

得不到回複就發語音，打視頻。

成野怒了，當著我的麵把手機摔成兩半。

如今想來，確實是我妄自菲薄了。

待我睡醒，飛機平安落地。

三叔派來一幫人接我入別墅，站在陽台眺望港城夜景，我突覺自己婚後的生活如此枯燥。

換上一身吊帶熱褲，我喊上幾個同城朋友，打算去市內最熱鬧的club玩一玩。

一推門，三兩個身材修長有致的男模就貼上來。

經理見我們一行單身女性，不著痕跡地開始往我們卡座推人。

不一會兒，我們卡座成了最靚麗的風景，我左擁右抱，開心地往男人胸前的奔馳標塞上鈔票。

“那人，怎麼長得那麼像成野啊......”

我滿不在乎地向後望去，心一咯噔。

02

成野一身黑色風衣，左指碾著煙頭，右手把玩著他最愛的那把小型伯萊塔。

剛剛還和我打趣的調酒師嚇得直跪在他腳邊。

成野的槍口精準定位他的眉心：“三秒內我要你放人。”

“您真的誤會了，我哪來的膽子藏雪茜姐啊！”

全場屏息凝視，不怕死的人還在竊竊私語。

“我靠，也是親眼目睹港城黑幫的做派了！”

“領頭那個人是誰啊，挺帥的......”

“噓！別亂說，人家有老婆的......”

話音剛落，一個跋扈的聲音從二樓入口傳來。

“阿野來遲了，該罰酒。”

許雪茜跨坐在VIP卡座扶手上，把瓶底的龍舌蘭澆在成野敞開的襯衫裏。

她紮起的高馬尾幹淨利落，一襲緊身皮衣褲襯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我站在角落裏，捕捉到成野繃直的手臂倏爾軟了下來。

“姐，你不是說自己被......”

許雪茜暢笑起來，她摟著成野的肩頭，戲謔道。

“既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

“不用放假消息的方法，怎麼約得動你這個大忙人？”

她暗紅色的指尖越是靠近，成野的瞳仁就越是動搖。

我知道的，成野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不好意思讓大夥受驚了，今天全場，我買單！”

人群中爆發歡呼，成野軟下姿態，在他喜歡的女人旁陪著笑臉，甚是寵溺。

“真拿你沒辦法......”

親眼看見成野咽下骨子裏的暴戾，我自嘲好笑。

曾經他說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兩樣東西就是事業和兄弟。

現在看來許雪茜是例外。

不帶猶豫轉身離開，成野的手下突然認出了我。

“成哥，那不是嫂子嗎？”

聞言我加快步伐，想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不料成野動作更快，三兩步上前擒住我半個身子，上前就是劈頭蓋臉的訓斥。

“不是讓你乖乖待在家裏嗎？”

他粗著嗓，捏著小臂的勁道令我吃痛。

“我是回來找三叔的，你放手！”

成野狐疑地上下打量我的裝扮，語氣裏甚是埋怨，狠狠將露出肚臍的吊帶往下扯。

“白梓妍，你總是這麼固執，我都說了不要跟過來......”

“你這副打扮又是做給誰看？”

他全然沒聽我的解釋，自以為是地訴說我的“罪行”。

用盡全力推開他的桎梏，我奔向門口，委屈像浪潮一樣再次席卷心頭。

“砰——”

正當我的手碰到門把，一個酒瓶子直擊太陽穴，一陣耳鳴聲過後，我感到眼前模糊，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再次睜眼，醫院的消毒水味清醒了頭腦。

門外一陣騷亂，許雪茜踏著皮靴踹開我房門，身後跟著一臉焦急的成野。

“裝什麼裝，不就一個酒瓶子嗎？”

“嬌嬌柔柔的，真是麻煩。”

“成野，你就娶了這麼個小姑娘回家，造得起麼？”

聲聲質問仿佛要揭開我的疤痕撒鹽。

成野開口：“梓妍，這事是茜姐失手了，她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沒有惡意酒瓶能穿過數十米直中我腦門，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的胸腔一陣火燒感，劇烈地咳嗽起來。

“嗬......要我死就直說...”

“憑許小姐的身段，隔著數十米擊中一個目標並不難吧。”

此言一出，許雪茜臉色瞬間垮下來。

“難道我還會故意傷害弟媳不成？”

我昂著頭，第一次在成野眼皮子底下嗆人。

“不然呢？不是故意就是有意。”

“夠了！”男人中氣十足一聲怒吼，又震得我心臟直跳。

“白梓妍，你不能乖點？”

“自知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就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你在醫院靜養三天，不許出房門，三天一過立刻回家。”

他起身離開，帶上房門時又說了句。

“我都是為你好。”

“要是你父親看到你受傷，我該怎麼交代。”

最後一句話砸碎我所有的情緒，隻身在病床上無聲嚎啕。

成野，你明明知道，父親離世後你是我最依賴的家人。

可七年來，傷心的事全都與你有關。

淚眼模糊間，我刪除了手機裏他的所有聯係方式和照片。

無名指鑽戒從十九樓的窗戶拋下。

徹底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