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老公結婚後,他把愛給了我,錢給了他媽,縱容給了他妹。
他說他媽辛苦一輩子,現在是時候享福了,於是,我們搬出主臥,迎接他媽。
他說妹妹還小,不放心假手於人,於是,我的書房拆了給她當臥房。
他說,他要照顧家,轉眼辭去月入三千五的摸魚工作,讓我每月給他兩萬零花錢。
沒辦法,我隻得家教外賣連軸轉,風裏來雨裏去,努力地撐起這個家。
直到我在送餐時因為補貼家用頻繁賣血導致昏厥後被開除。
“兒啊,再從宋槐那騙騙錢,你抓緊這幾天讓小莉懷上算了,囡囡也該當姐姐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站在房門口,隻覺遍體生寒。
囡囡是老公口中的妹妹,小莉是老公口中前來暫住的同鄉,可婆婆的意思分明是......
我被活活氣死,再睜眼,回到我與老公領證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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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這邊需要出示雙方身份證,戶口本......”
清晰有力的聲音響起,再睜眼,四周是一片喜氣洋洋的場景。
“小槐,愣著幹什麼,快給人家啊”
楚放遠目光炯炯,急迫地推了推我,看著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地笑笑,附在我耳邊的聲音像是毒蛇低語。
“快點啊,待會你爸媽發現戶口本不見了怎麼辦?”
他靠的太近,被背叛的恍惚順著這股氣息讓我不自覺的開始顫栗,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動靜太大,周圍人紛紛看了過來,又因著我臉色不好的緣故,開始竊竊私語。
“楚放遠,我不打算和你結婚。”
捋了捋思緒,一想到被當成傻子耍的團團轉的上一世,我就恨從心來。
隻是為了這麼個人渣毀了自己實在不值當,我死死地捏著拳,按壓下心口的那股戾氣。
“小槐,別耍小孩子脾氣,你知道的,我今天可是專門為你請的假。”
楚放遠聲音沉了沉,他是在惱我的不配合,更是再氣四麵八方朝他投來的目光。
“可是我爸爸媽媽馬上就要回家了,他們要是發現我偷偷拿戶口本出來和你領證,會打死我的。”
我自小就有淚失禁的毛病,從前我嫌棄它顯得我過於軟弱,可現在......
“對不起,放遠,下次有合適的機會你再告訴我,我還像這次一樣,偷偷拿戶口本出來好嗎,你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呀。”
我哭的梨花帶雨,周圍群眾卻炸開了鍋。
“喔,看起來人模狗樣,哄著人家姑娘偷戶口本啊,嘖嘖嘖~”
“天呐,這女孩子是被PUA了吧,這男的這教唆行為,擱我身上我得降龍十八掌起步了”
“這男的夠牛啊,專門為你請的假~”
討論聲,嘲諷聲不絕於耳,楚放遠黑著一張臉,急匆匆的過來捂我嘴。
他是個很注重麵子的人,永遠活在別人口中的老好人裏。
前世,他的委屈難堪都由我出頭,今天這一幕,是他兩輩子來第一次親自麵對。
“閉嘴,和我有什麼關係,是你自己要偷的。”
他著急解釋,手上的力氣失了衡,一番怒吼下,臉紅脖子粗,倒更顯得欲蓋彌彰。
“把手拿下,你要幹什麼!”
工作人員嚴聲厲嗬,話音未落,便從斜方衝出兩安保幹淨利落地把他扯開了。
男人像一頭被沸水燙過的肥豬,手腳並用的死命掙紮。
“宋槐,你快向他們解釋啊”。
楚放遠喘著粗氣,神情惡恨,仿佛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般。
“沒事吧小姑娘。”
短暫的窒息讓我不住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扶著我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臉側帶著些淤青的指印,滿臉心疼。
我與楚放遠是大學認識的,起初,他青澀靦腆,體貼細致,一下就抓住了我的眼。
為了與他在一起,我和父母冷戰,與朋友割裂,遲來了二十年的叛逆期在遇見他後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說話啊宋槐,你是不是啞巴了。”
男人雙手被向後擒住,疼痛與被觀賞帶來的自卑讓他心中烈火愈盛。
“先生,請您注意言辭,婚姻是基於雙方平等自願的原則”。
工作人員看向楚放遠的眼中滿是嫌惡,短暫的停頓後,還是又補上了一句。
“若是您再有類似傷人行為,我們這邊有權將您直接扭送公安局。”
終於,楚放遠徹底安靜了下來,盯著我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周身氣息晦暗。
我也被那女孩子扶著慢慢站直,與他目光對上的瞬間,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老天爺,搞半天這男的還有家暴傾向啊。”
“你看那女孩臉都發紫,幸虧今天是在這,不然哪天遇害了都沒人知道。”
我生的白,又是容易留印的體質,楚放遠這一下,讓我的臉看著觸目驚心起來。
我抿了抿唇,迎著四周的目光,朝周圍人道過謝後便佯裝害怕爸媽查崗急匆匆的離開了。
2.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貪婪而又愜意的感受感受著一切,自從和楚放遠結婚後,自由與我而言,已是千金難換的奢侈品。
“叮鈴鈴~”
“喂,你好?”
陌生的來電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不知為何,我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宋女士是嗎,我是楓鷺的物業管理員啊”。
楓鷺,我們市極有名的高檔小區,十八歲生日時,爸媽給我全款拿下一套。
前世,我把它當做我和楚放遠的婚房。
“你的媽媽現在在小區門口與另一戶業主發生糾紛,你還是盡快來處理一下吧。”
? ?
先不說我爸媽因為我的戀愛腦一氣之下雙雙去了外地出差,就單論我媽那女強人的性格,怎麼都不可能淪落到需要我去處理的地步。
“你確實那人是我媽?”
對麵小哥明顯也是噎了一下,好半晌,才猶猶豫豫地道,“她是這樣自稱的,同時準確地說出了您的姓名以及單元樓房號。”
我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這人明顯就是鬧了事需要我去處理。
可這人是誰呢,她知道我的詳細信息,卻偏偏不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方便讓她接下電話嗎,我這邊有些事需要確認。”
“好。”
小哥答的幹脆,沒多久,我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對話聲,那其中,竟還夾著我那位好婆婆的大嗓門。
“等著吧,我女兒馬上就來了,看她不好好收拾你。”
是一如既往的風格,趾高氣昂,咄咄逼人,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讓人生厭。
“你好,我這邊已經確定好了。”
“嗯?”
沒有多加思考,確認對麵在聽後,我迅速說出了我這邊的解決方式。
“我媽媽正在外地出差,至於門口的那個騙子,我建議你們和另一戶業主報警處理吧。”
“啊,她不是你媽啊?”
小哥話落的下一秒,我聽到對麵巨大的咆哮聲。
“什麼,我是她老公的媽,怎麼就不是她媽了?”
“宋小姐?”
物業明顯有點左右為難,語氣著急又惶恐。
“這是誹謗,我與她和她的兒子並沒有任何關係,同樣,我也不會對她的所作所為負責。”
話落,我毫不猶豫的點斷了通話。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這個婆婆是有多會磋磨人,我絕不會給她一點可能糾纏上我的機會。
前世,家中各項開銷全部由我支出,她卻在其中扮演著一個聽不懂人話的角色。
楚放遠要吃螃蟹,家中便連續一周做上大閘蟹,我說我討厭青菜,家中便接連一段時日隻為我剩下青菜。
隻要我神色表現的有一點不對,婆婆便開始委委屈屈的抹眼淚。
“都是媽的錯,媽不該大清早五點爬起來專門去早市給你買,人老了,成了大家的拖累了,做什麼都被嫌。”
在婆婆的哭天搶地中,我曾找楚放遠聊過,可每次,他都是一臉責備的看著我。
“媽辛苦一輩子了,你作為兒媳不讓她享享福,反倒還要她來伺候你,完了還挑三揀四,真是沒眼色。”
楚放遠常常這樣說,仿佛讓他們家的人過上好日子成了我既定的責任。
時間越來越久,在日複一日的打壓下,我竟忘了他們生存的依據是我的血肉,直到千瘡百孔倒下的那一日,才偶然見得一絲端倪。
手機叮叮咚咚的彈著消息,伴隨著特別提示音,讓人身心煩躁。
“楚放遠:我媽在小區門口,快點去接她。”
“楚放遠:六點半到不了,我們就分手。”
“楚放遠:表現好點我就考慮原諒你剛才讓我丟臉的行為。”
“楚放遠:過幾天把我妹妹也接來,小姑娘離不得人。”
“楚放遠:給媽買東西的時候一次性給她也買上,要好的。”
......
聊天窗口的消息還在不停彈放,楚放遠把我安排的滿滿當當,語氣中滿是施舍。
別人是雁過拔毛,他是茹毛飲血。
“什麼癩蛤蟆,壁畫那麼多。”
緊隨著我話而來的,是數段六十秒的語音,我深吸了口氣,默默給他設置了免打擾。
莫名的,我感到很羞恥,談過這麼一個前任,是會被知情人嗤笑一輩子的程度。
3.
離開楚放遠的日子很好,好到看著張揚明媚的自己我都有一瞬間恍惚。
手中二三十塊錢一大捧的茉莉傳來陣陣幽香,直到此刻,我才對自己又活了過來一事有著強烈的認知。
現在的我早不是當初那個和楚放遠領證,導致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我。
爸媽也隻是氣我心疼我,嘴上說的再狠,生活費卻是從來沒有斷過,我不用再扣扣搜搜的活著,不用再頓頓忍著饑餓隻為省出水電費。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
人來人往的街頭,一個不住嚎哭的小女孩吸引著大家的注意。
我沒忍住,也順著人群往前走,企圖湊一湊熱鬧。
結果一垂眸,赫然便是楚放遠那名義上的好妹妹——楚瓊。
小孩睫毛濡濕成一簇一簇的,黑漆漆的眸子不住轉動著,又圓又亮,看起來很是可愛。
周圍女孩七嘴八舌的圍住了她,話語中滿是喜愛,隻有我,在看到她的一瞬間,遍體生寒。
前世,她也是這時被接到了我的身邊,小孩人小脾氣大,總是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盯著我,看起來格外滲人。
最荒謬的是,楚瓊身上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
每當我想問在學校是不是有人欺負了她時,她都會大哭找楚放遠,說是我掐的,邊哭邊說想媽媽。
我總是會很慌亂的朝楚放遠解釋,可每一次,他都不相信我。
“瓊瓊就是一個小孩,小孩能撒什麼謊,反倒是你,下這種暗手,是你一個當嫂子的人該做的嗎?”
確實,楚瓊就是一個小孩,是一個膽小的,受了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掉眼淚的小女孩。
我的解釋越發蒼白無力,直到有一次,我猛然注意到一個怪異的點。
小孩總哭著說想媽媽,可我不懂,婆婆明明就在她身邊,且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待在家中,有什麼可想的。
直到有一次,或許實在是受不了我的逼問,楚放遠終於不再刻意回避,他第一次正麵解答了這個問題。
“是她托兒所的老師,媽年紀大了,一個人在老家做不到天天送瓊瓊上下學,幹脆就給她送托兒所去了,孩子年齡小,分不得人,誰陪她最多,她就喊誰媽媽。”
當時我聽完,心裏隻覺憐惜,仿佛過去那麼多天瓊瓊的怪異之處也有了解釋。
她不是針對我,隻是太缺乏安全感罷了。
我有一個習慣,愛屋及烏,又因著小孩年少喪父,母親年邁的緣故,對她總是不自覺的多些疼惜。
初時,我也如同這群嘰嘰喳喳的女孩一般,對她抱有最純粹的喜愛。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不哭不哭,姐姐這有好吃的。”
“姐姐這也有,吃姐姐的。”
楚瓊不知怎麼了,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但因為年紀小,又生的可愛,雖說此刻有點灰撲撲的,但依舊不影響周圍女孩們對她的耐心。
“吃,瓊瓊要好吃的。”
女孩子們的話奏了效,楚瓊也不哭了,眼珠一轉,順著杆就上了。
“姐姐這有超好吃的口袋麵包噢,是菠蘿味的,瓊瓊想要嗎?”
“姐姐這是五彩棒棒糖,限量版的,也給瓊瓊。”
......
“瓊瓊要,全部都是瓊瓊的。”
她還是同從前一樣,貪婪,吝嗇,毫無禮貌。
我曾以為是沒人教的緣故,可現在看來,分明是從根裏就壞了。
畢竟,歹竹出歹筍嘛。
大家拿著好吃的一股腦地投喂著楚瓊,她倒是來者不拒,手上抓的滿滿的,衣服兜裏也是塞的圓鼓鼓的,看起來格外滑稽。
“誒,要不我們把她送警局去吧,她都走丟這麼久了,爸爸媽媽肯定很著急。”
我聽到有女孩這麼說,接下來是一片附和的好聲。
“那我就先走啦,我趕著去和朋友過生日呢。”
一個圓臉的小姑娘搖了搖手中的蛋糕,滿臉笑意的走出人群。
隻是還沒等她走幾步,楚瓊便驟然驚叫大哭了起來。
“不許走不許走!”
楚瓊從人群中衝出來,一路像炮仗似的撞翻了好幾個人,卻一點歉意沒有,反而是嫌別人擋了路。
“誰允許你把蛋糕拿走的,那是我的。”
楚瓊一把從那女孩手中奪過禮盒,振振有詞的逼問道。
“你為什麼要把它帶走,就是故意不給我吃,瞧不起我對不對?”
無知與貧瘠的教養在此刻完全展現,她真的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我對小孩認知的下限。
“我趣,這小孩怎麼回事啊,一點分寸沒有。”
“誰知道呢,難怪被丟出來這麼久也沒人來找。”
漸漸的,周圍的議論聲,埋怨聲,變得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