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勉強可以看出一個成年男性撲倒姿態、並且盡力伸展著左臂,試圖護住身下另一個更嬌小形體的焦屍。
那是我嶽父。
我指著屍體,“他是把你從河裏撈起來,落下一手疤也笑著說女兒沒事就好的老江!”
手指移向嶽母。
“是瞞著風濕痛也要哄外孫開心,樂樂一句‘想吃蝦’就立刻去市場買鮮活的王姨!”
指尖最後指向最外側一具姿態古怪、蜷縮成小小一團的焦炭。
“是把最愛的棒棒糖藏在褲兜裏,隻為了悄悄跟你分享‘全世界最好吃’味道的那顆小糖豆!”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已失聲痛哭。
“是誰?江月苒!你問我這裏麵是誰?!”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壓抑了五天五夜、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怒!
“是在那煉獄般的電梯裏、每一寸骨頭都在燃燒!是因為你在陪野男人看日出、因為你為了討好他省那點破錢而見死不救!”
“是因為你對我的求救電話和信息置之不理!更因為!你那句該死的‘廢物利用’!”
“他們都是你的至親!”
“是你親手葬送了他們的性命!”
我的憤怒幾乎達到了頂點。
看著地上那個劇烈顫抖、拚命哭泣的女人,我的胸腔裏隻有怒火!
“現在!給我看清楚!”
我猛地彎腰,粗暴地一把揪住她精心梳理、此刻卻散亂肮臟的頭發!
毫不留情地狠狠向後一拽!強迫她抬起那張涕淚橫流、慘白絕望的臉!
“給我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我咆哮著,拖著她。
拽著她去看一具具焦屍……
江月苒徹底崩潰了!
極近距離下,嶽母那隻焦炭般、永遠凝固在絕望撬門動作上的手掌,每一個扭曲的指節弧度…都像無數鋼針紮痛她的神經。
“嗬…嗬……”
她的牙齒在劇烈打顫。
“不…不是的…媽…媽你看看我…是我啊…”
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哭腔和神經質的低語從她嘴裏溢出。
“媽…能聽到嗎…樂樂…不怕…阿姨在這裏…阿姨…馬上來開門了…媽…”
她竟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那隻燒焦變形的手腕。
仿佛那裏還能傳遞一絲生者的溫度。
指尖距離那黑炭般的皮膚隻有咫尺之遙時,卻又猛地停住!
“呃啊——!”
一聲怪叫。
她仰麵癱倒在地上,身體像失去牽線的木偶般挺直,然後劇烈地彈動著,雙腿緊繃,腳上的高跟鞋都甩飛了一隻。
隨即,一股渾濁的白沫混雜著血絲,不受控製地瞬間湧出她的嘴角,糊了她滿臉滿頸。
那雙曾顧盼生輝的眼睛翻白。
胸口還在微弱的、毫無規律的起伏著。
我知道,她中風了。
一直默立在一旁的技術部經理,臉上早已毫無人色,顯然從未見識過如此慘烈駭人的場麵。
他驚魂未定,欲言又止。
我沒有再看地上崩潰的女人一眼。
“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