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之後數日,蘇玉瑾都安分呆在自己院中。
皇後壽辰漸近,鎮北侯府上下都在忙著備壽禮。
江螢螢不知從哪聽說,城外普濟寺的開光寶蓮佛珠最得皇後歡心,執意要將這佛珠當壽禮。
卻又哭喪著臉跟傅清宵撒嬌:“侯爺,那佛珠要親自跪叩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才能求到……”
她說著掀起裙擺,雪白的小腿上兩塊淤青格外紮眼——
傅清宵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了蘇玉瑾身上。
“玉瑾,你替若薇去求佛珠吧。”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蘇玉瑾猛地抬頭,心口像是被重錘砸中,疼得她指尖發顫:
“傅清宵,你明知我手傷未愈,連繡帕都要忍著劇痛,現在讓我跪叩九百多級台階?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傅清宵皺眉,放緩了語氣:“玉瑾,這不是單為若薇,是為整個侯府,皇後壽禮若是怠慢了,影響的是侯府上下的前程,你是侯夫人,該擔起這份責任。”
見蘇玉瑾不答,江螢螢卻又柔聲勸慰:“侯爺,別逼玉瑾姐姐了,若是姐姐不願,我自己去求便是。”
“哪怕跪到血流不止,也不能讓侯府丟臉。”
她說著,眼圈泛紅,一副委屈又倔強的模樣。
“胡鬧!”傅清宵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我既然答應了你父母要護你周全,就絕不會讓你受苦。”
“這事就這麼定了,明日一早就動身去普濟寺。”
第二日天還沒亮,蘇玉瑾就被仆婦架著上了路。
城外的普濟寺建在半山腰,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每一級都粗糙硌腳。
她被強硬按著直直跪了下去,一步一叩首,每挪動一下,膝蓋都像要碎裂一般。
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混著膝蓋滲出的血,在台階上留下一道道暗紅的痕跡。
青杏跟在旁邊,哭得撕心裂肺:“侯爺,夫人她身體不好,再跪下去,一定會要了命啊!”
可傅清宵卻隻護著江螢螢,柔聲道:“還好不曾讓你前去。”
這話如淩遲一般,割得蘇玉瑾痛不欲生。
不知跪了多久,她的膝蓋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叩首都像是在淩遲,眼前陣陣發黑,好幾次差點栽倒。
終於,在摸到最後一級台階上的寺廟門檻時,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躺在自己屋中。
膝蓋上敷著草藥,卻依舊疼得鑽心。
她剛想動一下,就聽見門外傳來江螢螢嬌俏的聲音:“姐姐,你醒啦?我特意給你燉了湯補補身子。”
可看著她端來的湯,蘇玉瑾心中一緊——
湯裏放了相克的藥材,吃了輕則上吐下瀉,嚴重時甚至會心悸猝死!
蘇玉瑾下意識偏頭,伸手去推碗:“我身子不適,喝不下……”
可不知怎的,江螢螢突然驚叫一聲,手猛地一鬆,整碗湯都潑了出去,大半灑在了蘇玉瑾身上。
“啊!”蘇玉瑾疼得慘叫,身上瞬間紅了一片,起了無數水泡。
“怎麼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傅清宵推門而入。
江螢螢立刻怯怯後退,哭得梨花帶雨:
“侯爺,我連累姐姐跪求佛珠暈倒,心裏過意不去,給姐姐親手燉了湯,可沒想到,姐姐不願原諒,無意中將湯撒到了姐姐身上……請侯爺罰我吧。”
本來目露不忍的傅清宵瞬間皺眉:
“螢螢心性純善,見你不適親自熬了湯,你卻如此傷她一片誠心,現在,給她道歉。”
蘇玉瑾看著傅清宵,臉色慘白如紙。
她閉了閉眼,心口被撕裂的疼痛,竟比燒灼般的燙傷還要疼上千百倍。
她咬著唇,一字一句道:“我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道歉?”
江螢螢含淚:“是螢螢不好,我來道歉,千萬別傷了侯爺和姐姐的情分!”
她說著,竟不顧阻攔,“砰”地跪了下去。
傅清宵將她抱起,眼中滿是疼惜,看向蘇玉瑾的目光卻充斥怒火:
“好一個執迷不悟!來人,上家法!”
傅清宵冷冷下令:“她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停!”
仆婦們立刻上前,架起蘇玉瑾,把她按在了院子中央的長凳上。
青杏撲過來,跪在傅清宵腳邊,哭著哀求道:“侯爺,夫人真的沒錯!求您饒了夫人吧!”
傅清宵卻不為所動,冷冷說道:“動手。”
“啪!”第一塊木板落下,狠狠砸在蘇玉瑾的背上。
她疼得渾身一顫,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衫。
“啪!啪!啪!”木板一下下落下,她口中泛起腥甜,每呼吸一下都火辣辣地疼。
背上的衣衫很快被血浸透,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不知打了多少下,蘇玉瑾終於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格外刺眼。
傅清宵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蘇玉瑾,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何時?”
蘇玉瑾渾身顫抖,眼前陣陣發黑,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死在這裏。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傅清宵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淚水混合著血水滑落,心如刀割。
“我……我錯了。”
傅清宵眉頭舒展了些,揮手道:“停下吧。”
他轉頭對青杏說,“把她扶回房裏,好好照料。”
青杏連忙爬起來,扶起奄奄一息的蘇玉瑾,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回走。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青石板上,蜿蜒開一道可怖的血跡。
一滴淚落下,蘇玉瑾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