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孤舟愣住了,看著地上吐血不止、氣息奄奄的沈晚瓷,心頭猛地一悸,下意識地上前一步:“阿瓷!我不是故意的!我帶你去找太醫……”
“孤舟……血……我好怕血……”身後的秦月箏適時地發出一聲嬌弱的驚呼,隨即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霍孤舟腳步一頓,看著昏迷的秦月箏,又看了一眼地上蜷縮的沈晚瓷,眼中掙紮之色一閃而過。
最終,他還是扶住了秦月箏,對聞聲趕來的下人沉聲道:“去請府醫來給沈姨娘看看。”
說完,他打橫抱起秦月箏,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沈晚瓷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外,視線逐漸模糊。
曾經那些熾熱的愛戀、那些刻骨的誓言、那個在櫻花樹下對她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少年將軍……
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最終,都定格在他決絕離去的身影上。
那麼多年的感情啊……那個曾視她如命的少年,終究是徹底爛死在了回憶裏。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而悲涼,笑著笑著,又咳出更多的血來,染紅了身下的青石板。
院子裏空蕩蕩的,隻剩下沈晚瓷一個人。
一個失了寵、連孩子都保不住的姨娘,在這深宅大院裏,自然不會再有下人前來過問。
她艱難地用手肘支撐著地麵,一點點爬起來,每動一下,胸口和被撞傷的地方都傳來鑽心的痛。
她看著地上雲舒冰冷的身體,眼淚已經流幹了。
她找來一塊舊布,小心翼翼地將雲舒包裹好,然後背起她,一步一步,踉蹌著朝城外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體的劇痛和心裏的絕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壓垮。
但她咬著牙,硬是撐著走到了城外一處安靜的山坡。
她用受傷的手,一點點挖開泥土,指甲翻裂,鮮血混著泥土,她卻感覺不到疼。
心裏的痛,早已蓋過了一切。
她將雲舒輕輕放入土坑,為她立了一塊簡陋的木碑。
雨水不知何時淅淅瀝瀝地落下,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衫,混合著臉上的淚水和血水。
“雲舒……”她跪在墳前,聲音沙啞得厲害,“對不起……是我沒用……還是沒能護住你……”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好胎,平安喜樂……再也不要……遇見我了……”
她在雨中跪了許久,直到天色徹底暗沉,才拖著疲憊不堪、渾身濕透的身體回到將軍府。
傷口被雨水浸泡,傳來一陣陣刺痛和寒意。
她翻找出金瘡藥,正準備自己處理,院門又被粗暴地推開。
秦月箏的貼身丫鬟茯苓帶著兩個婆子,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語氣充滿了鄙夷:“沈姨娘,夫人身子不適暈倒了,你身為妾室,理應前去侍疾!還不快跟我們走!”
沈晚瓷連眼皮都懶得抬,冷冷道:“滾。”
茯苓嗤笑一聲,不僅沒走,反而走上前來,言語刻薄:“喲,還當自己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安國將軍呢?擺什麼架子!你們大梁國都敗給我們北狄了,十二座城池都歸了我們北狄!你一個敗軍之國的將軍,如今不過是個卑賤的妾室,讓你去伺候主母,是給你臉麵!別給臉不要臉!”
說著,她對身後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兩個粗壯的婆子上前,不由分說地架起沈晚瓷就往外拖。
若是平時,沈晚瓷一根手指就能將她們掀翻,可此刻她重傷未愈,又心力交瘁,竟真的毫無反抗之力,被她們如同拖拽貨物一般,羞辱地拖向了秦月箏的主院。
一進主院,濃鬱的藥味撲鼻而來。
內室裏,霍孤舟正坐在床邊,親自照顧著虛弱地靠在床頭的秦月箏。
“月箏,藥熬好了,趁熱喝。”霍孤舟的聲音是沈晚瓷許久未曾聽過的溫柔。他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細心吹涼。
秦月箏蹙著眉,嬌聲道:“孤舟,這藥太苦了……我不想喝……”
“乖,喝了病才能好。”霍孤舟耐心哄著,從旁邊的小碟子裏拈起一顆蜜餞,“吃了蜜餞就不苦了。”
秦月箏還是搖頭,目光似有若無地瞟向被拖進來的沈晚瓷,嘴角勾起一絲隱秘的得意。
她突然拉住霍孤舟的衣袖,軟語哀求:“孤舟,你喂我……像以前那樣……”
霍孤舟動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但看著秦月箏蒼白的小臉和期待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俯下身,含了一口藥汁,然後,低頭渡入了秦月箏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