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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診斷為重度抑鬱，伴有嚴重的焦慮和自殺傾向。

心理谘詢室的老師看著我的測評報告，臉色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她大概沒見過我這樣的學生，一個表麵看起來隻是有點內向、有點拚命的貧困生，內心世界卻早已是一片焦土。

“同學，你這個情況......學校的建議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需要立刻辦理休學，由家長接回家進行專業的治療。”老師的語氣很謹慎。

我點了點頭，麻木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也好，這根弦，早就該斷了。

媽媽是在三天後才姍姍來遲的。

她穿著一件裁剪得體的羊絨大衣，脖子上係著愛馬仕的絲巾，手裏拎著 LV 的包，妝容精致，和這間樸素的學生心理谘詢室格格不入。

她甚至沒先看我一眼，而是皺著眉打量著四周，仿佛這裏的空氣都讓她感到不適。

“老師，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家多多就是性格內向了點，怎麼可能得抑鬱症？這孩子從小就愛瞎尋思，就是太閑了，讓她多幹點活就好了。”她對著老師，露出了一個得體的、卻毫無溫度的笑容。

老師將我的測評報告遞給她，解釋道：“張女士，這是科學的測評結果。孩子目前的心理狀態非常不穩定，需要立刻進行幹預治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媽媽翻了幾頁報告，臉上的不耐煩越來越明顯。

“什麼亂七八糟的，看不懂。不就是不想上學，找借口嗎？行，那就休學吧。”她把報告“啪”地一聲扔在桌上，終於把視線轉向了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讓她丟臉的殘次品。

“張多多，你可真有本事。我花錢供你上大學，你倒好，學沒上明白，先學會得富貴病了。你妹妹怎麼就沒你這麼矯情？人家天天開開心心的，你怎麼就抑鬱了？我看你就是天生來克我的喪門星！”

在返回那間狹小出租屋的出租車上，她的咒罵一直沒有停歇。

“打你一出生，我就沒順過。懷你的時候，你爸正跟人合夥開飯店，天天累得像條狗，我挺著個大肚子還得在後廚幫工，生你那天還大出血，差點命都沒了！醫生都說你胎位不正，腳先出來的，天生就是個要跑路、不認爹娘的白眼狼！”

“就為了生你，我肚子上拉了那麼長一道疤，夏天連泳衣都不敢穿！我遭了這麼多罪，就換來你這麼個東西？上個大學還給我整出抑鬱症來，你是想把我氣死，好繼承我的財產嗎？我告訴你，我死了，一分錢都不會留給你！”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城市霓虹閃爍，卻照不進我心裏半分光亮。

這些話，我已經聽了十八年了。

曾經，我會為這些話心痛、流淚、徹夜難眠，一遍遍地問自己，為什麼媽媽不愛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

但現在，我的心已經麻木了。

像一塊被反複捶打、浸泡在冰水裏的爛肉，再也感覺不到疼痛。

心理老師說，我的病根源於長期的情感忽視和言語暴力。她說，這不是我的錯。

車子停在了出租屋樓下。

媽媽甩給我一個冰冷的背影，“自己上來，我懶得等你。”

我拖著受傷的腳，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後，走進那棟沒有電梯的破舊居民樓。樓道裏堆滿了雜物，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這就是我休學後要待的地方。

我的“家”。

或者說，是媽媽為了彰顯自己和那個“出軌的男人”徹底決裂，故意租來折磨自己，也順便折磨我的一個臨時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