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妹蘇晴,是全網最火的“抗病天使”。
她在直播間裏笑得有多甜,我的人生就有多苦。
她靠著分享自己與病魔鬥爭的日常,收獲了百萬粉絲,眾籌了上千萬的治療費。
而我,是她故事裏那個完美的背景板——“為給妹妹治病,從天才鋼琴家淪為調音師的姐姐”。
粉絲們為我們的“姐妹情深”感動落淚,瘋狂打賞。
他們誇我偉大,讚我無私。
隻有我知道,我被折斷的翅膀,從來不是意外。
而是他們為妹妹精心準備的,一劑價值兩百萬的續命良藥。
現在,他們又想讓我坐到鏡頭前,用我這雙殘廢的手,為妹妹的下一場“賣慘盛宴”伴奏。
他們以為我還是十三年前那個,被抽掉脊梁、任人擺布的傀儡。
他們忘了,被逼到絕境的羔羊,也會變成索命的惡鬼。
這一次,我要在萬眾矚目之下,親手撕碎他們溫情脈脈的假麵,奏響屬於他們所有人的——葬禮進行曲。
......
“蘇老師,好了嗎?我女兒都等不及了。”
客廳裏,富太太優雅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
我蹲在價值百萬的施坦威三角鋼琴前,擰緊最後一顆音銷,指尖傳來熟悉的、帶著薄繭的鈍痛。
“好了,夫人。”我站起身,恭敬地回答。
客廳的水晶燈光芒璀璨,將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上,像個卑微的符號。
富太太的女兒,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迫不及待地坐到琴凳上。
叮咚......
一串清脆的音符流淌而出,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
我心臟猛地一縮。
那曾是我十五歲那年,拿下“維也納金色大廳國際青少年鋼琴大賽”金獎的曲目。
也是我這雙廢手,此生再也無法完整彈奏的絕響。
小姑娘彈得很好,技巧嫻熟,情感充沛,引來她母親一陣陣驕傲的讚歎。
我站在一旁,像個局促的下人,聽著那曾經屬於我的榮耀,被另一個天之驕女輕鬆地演繹出來。
口袋裏的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
我悄無聲息地退到玄關,掏出手機。
是媽媽發來的微信,一如既往地開門見山,像一張冷冰冰的催款單。
“沐沐,你妹妹這個月的進口營養針該續費了,三萬八。你這個月工資發了嗎?早點轉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複,妹妹蘇晴的語音條就緊跟著彈了出來。
點開,她那甜美又帶著一絲刻意虛弱的聲音,透過聽筒,鑽進我的耳朵。
“姐姐,謝謝你,都是為了我,你才......辛苦你了。醫生說我最近恢複得不錯,都是姐姐的功勞呢。”
聽聽,多懂事,多體貼。
每一句感謝,都像一根溫柔的釘子,將我牢牢釘在“偉大姐姐”的十字架上。
我麵無表情地打開手機銀行,找到那個爛熟於心的賬號,輸入金額,點擊轉賬。
動作一氣嗬成,熟練得令人心疼。
十三年了,我早已習慣了用我平庸的現在,去償還那個“毀了自己也毀了全家希望”的過去。
我是蘇沐,沐浴的沐。
曾是名動一時的鋼琴神童,如今,是一個時薪三百的鋼琴調音師。
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為我那個網紅妹妹的生命,持續續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