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節點,正是老伴出車禍後,在醫院住院的時候。
上輩子因為幫女兒照顧孩子,每周才有一次機會能去看望老伴。
女兒明明答應了會好好照顧他,最後老伴卻在這場事故中留下了後遺症,沒有幾年就死了。
當時我還以為是醫院的問題,現在想來,和女兒女婿脫不了幹係。
抹掉眼淚,我推開了醫院的病房門,映入眼簾的是老伴蒼白的臉。
他正費力地去拿床頭櫃上的水,看見我的瞬間,老伴眼裏閃過一絲錯愕,然後勉強揚起一抹蒼白的微笑。
“你怎麼來了?”
“舒舒和孩子......”
他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怎麼會是被人好好照顧了?
我沒有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住院,女兒竟然連個護工都不肯請......
還沒等他的話音落下,我的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他。
這個對我好了一輩子的男人,罕見的有些慌張。
“孩子都那麼大了,還做這些小女孩家的事。”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的抱著他。
想起上一世他死時慘烈的模樣,我的淚水不禁滾落。
“你一定要好好治病,走,我帶你去......”
我的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女兒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被我捕捉到。
“媽?你怎麼來了......”
我看見她心虛的神色,眼睛瞥向她手裏提著的保溫桶。
“怎麼,不願意看我過來?”
見她不願意回答,我轉移了話題。
“中午給你爸帶了什麼好吃的呀?”
女兒將保溫桶往身後放,臉頰上甚至冒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就平常那些唄。”
我一把奪過保溫桶。
顛了幾下,輕飄飄的。
掀開蓋子以後,是幾根不知道熱了幾次的白菜,底下還留著一點清粥。
這哪是給病人吃的,這分明是打發乞丐。
我的怒火再也無法壓抑,將保溫桶摔在她的麵前。
“這就是你說的會照顧你爸?”
“你這到底是照顧,還是打發乞丐?”
女兒愣了一瞬,顯然是沒想到向來溫厚的我今日說出的話會如此尖銳。
“媽,你說話怎麼能這麼難聽!這也是我爸呀。”
我甩給她一個冷眼。
“你也知道是你爸啊。”
女兒的聲音弱了下去。
“隻是今天忙了些而已......”
我無情的拆穿她:“隻是今天嗎?”
老伴向來疼愛女兒,若是我冤枉了她,他一定會開口替女兒說話。
但此刻,他隻是低著頭,而回應我的隻有沉默。
女兒自知理虧,開始大聲嚷嚷:“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忙。”
“別人家都是望女成鳳,我這麼有上進心,你們做父母的卻一點都不肯支持我,隻知道一直拖我後腿,浪費我時間。”
“哪有你們這樣的爸媽?”
反過來倒打一耙,真是有意思。
我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會養出這樣一個自私自利又薄情寡義的女兒。
我企圖同她眼裏看出一絲一毫的後悔,可是沒有,我隻見到了全然的冷漠。
於是我不再猶豫,拉起老伴的手。
“走,我們轉到中心醫院去。”
“那裏醫療條件好,離家裏也近。正好我們兩個再去做個體檢,以防萬一。”
老伴的眼裏似有熱淚滾動。
“好。”
女兒卻一下子攔在我們的麵前。
“什麼叫離家更近,你不是答應要把那套房子給我們嗎?”
她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臂,眼裏滿是不解。
“你們這個年紀了,病到身上去了,扒也扒不下來,還有什麼做體檢的必要?再說了,中心醫院的費用那麼貴,你們花那麼多沒用的錢,涵涵的幼兒園怎麼辦?”
一字一句,像一把利刃刺進的老父親和老母親的心口。
我的心感受到了一陣鈍痛,條件反射般地甩開了她。
隨即,我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
女兒一下子蒙了圈,她紅著眼瞪我。
“你打我?”
我咬著牙:“打的就是你!”
“昨天都說了,讓你們出去,這房子是我和你爸的,我們住在這天經地義。”
“醫藥費花的是我們自己的,你管不著。再說了,你不是號稱新時代獨立女性嗎,不會連孩子的奶粉錢和學費都交不起吧?”
女兒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最後紅的嚇人。
她張著嘴,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後竟然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因為她沒有理由可以反駁了,從前是我慣著她,讓她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底線。
可這一世,不會了。
“既然連你爸都不願意照顧,就別想拿我們一分錢!”
留給她最後一句話後,我毅然決然幫老伴辦理了轉院手續。
“你今天是怎麼了?跟以前不太一樣。”
車上,老伴握著我的手,語氣沉靜。
過去的記憶又在腦海裏浮現,一滴淚水猝不及防的落在了他的手背。
“沒事,隻是突然覺得,我們也應該對自己好點。”
“我們也幫了舒舒這麼多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