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岫白整個人慌亂起來,她拉住顧碩澤的衣袖,低聲下氣。
“碩澤,你快點救救槐柔啊,她有哮喘,而且花粉過敏,這條哈達足以要了她的命。”
下一秒,她就被顧碩澤推到地上。被她碰過的地方,他甚至掏出生理鹽水一遍遍清洗。
“江岫白,我和你說過無數次,我的神明不喜歡她的信徒被人觸碰。”
她還記得顧碩澤陪她做的第一個地下墓穴考察任務,當時她失足差點從百米台階摔下,是他不顧生命危險拉住了她,縱使他全身上下裹滿了發臭的黏土。
事後,顧碩澤還緊緊擁抱住江岫白,說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不許她離開他的身邊。
十年的點點滴滴猶在眼前,江岫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的感情能變得這麼快。
這時,央金也慢慢走過來,她不在意被推倒的江岫白,她隻知道自己的信徒堅定地選擇了她。
“江小姐,你莫要胡說。我已經給你們所有人祈過福了,連神聖的哈達都給你們戴上了。林小姐的哮喘發作,絕不是她的身體原因,而是神山給她的神罰。誰也無法救她!”
這句話給了江岫白當頭一棒,她全身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
“顧碩澤,信仰不是盲目跟隨,你真的要為了她口中的神罰眼睜睜看著槐柔喪命嗎?!”
林槐柔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到後來,她的口唇發鉗,連呼救聲都發不出來了。
可央金還是高昂著頭,將人間的悲歡置於身外。
顧碩澤的雙眼則是緊隨著她,一刻也不願離開。
終於,江岫白挺起的脊背陡然坍塌,為了好友,她屈辱地伏在央金腳邊,一遍遍乞求她大發慈悲,救救林槐柔。
“神女,我求求您,救救她。”
被江岫白卑微的姿態取悅到,央金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那你去斷崖邊采束白色的格桑花,這樣你就可以救你朋友了。”
斷崖邊狂風大作,江岫白找了整整兩個小時,都沒找到央金口中的白色格桑花。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岩壁夾縫中的一點白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格桑花!
細嫩的指腹嵌入岩壁,十指潰爛到露出骨頭,江岫白才采到格桑花。
可正當她滿懷希望地捧著花回到山腳下時,卻隻看見林槐柔了無生息地躺在空地上,她的心口處凹下去,明顯被割去了一大塊肉。
不遠處,一隻老鷹的尖喙邊還殘留著血肉。
而在老鷹的旁邊,是滿身血汙的顧碩澤和永遠高貴,不染世事的央金。
“啊啊啊啊!”
江岫白氣血上湧,生生吐出一大口血。
她衝過去,一把拽住央金的衣領,歇斯底裏地質問她。
“不是說我取到格桑花就可以饒槐柔一回嗎?你不是神女嗎?為什麼要騙我!”
比央金回答來的更快的是顧碩澤的巴掌,他一腳踹在江岫白的心口,麵露嫌惡,語氣失望至極。
“你把氣撒在央金身上幹什麼!林槐柔的死又不是她的錯。你知道嗎?為了救林槐柔,央金甚至獻出了自己的指尖血!”
江岫白看著央金指尖微不可見的小傷口,恨不得把她撕碎。
“你算什麼神女!你分明是個吃人的妖怪!”
而央金的眼中始終是居高臨下的不理解,她似乎是不理解江岫白為什麼生她的氣。
“神山已經發怒了,我隻能割下她的心頭肉,是你來晚了,是你的錯。”
字字誅心,字字無情。江岫白雙手捂住腦袋,發泄似地不斷往地上砸,額前一片血肉模糊。
央金卻蹲下來,天真的麵容吐出最殘忍的話。
“江小姐,你沒有經過神山允許就摘了神聖的格桑花,現在,我需要對你進行九十九鞭的驅邪儀式。”
她揮揮手,顧碩澤立刻上前,沾滿鹽水的鞭子在下一秒就甩了上來。
“顧碩澤!停下來!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江岫白痛苦地掙紮翻滾,身上的傷痕不斷疊加。
從白天到黑夜,不管她怎樣地哭喊求饒,顧碩澤都像一個機器人般機械地重複自己的鞭打。
血和淚都要流幹,在九十九鞭刑結束後,江岫白再也強撐不住,意識徹底沉入黑暗沼澤。
在失去意識前,她仿佛又看到曾經疼她入骨的顧碩澤。
那時,就算她不小心把手割去一個小口子,他也會紅著眼睛把她的指頭含入嘴裏,直到傷口再不出血......
再次醒來時,是在央金的神廟。
她拖起身子走出去,目不斜視地略過正在給央金擦腳的顧碩澤。
——他捧起央金的腳,虔誠地吻了下去。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正要推開門,江岫白看到了門口擺著的一個大紙箱。
裏麵都是這十年間她送給顧碩澤的禮物,全都是她手工做的,未曾有一件假手於人。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顧碩澤收到禮物時的表情,那份驚喜和歡愉,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
可現在,那些珍貴的禮物砸的砸,剪的剪,如同一堆垃圾堆在紙箱裏。
想到這,江岫白又想哭了,她跌坐在冰涼的地上,把頭埋進臂彎裏。
一年前,就在她和顧碩澤啟程前往藏地時,他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單膝下跪,和她鄭重求了婚,許諾此生不負她。
往日的誓言,在如今血淋淋的事實麵前顯得多麼可笑和諷刺啊......
她機械般擦幹了淚水,把那枚玉佩丟到麵前的火盆中。
從此,她與顧碩澤,橋歸橋,路歸路。
下定決心,她撥通了中央考古局的電話。
“局長,我想調任回北京工作。”
電話那頭的局長雖然驚訝於隻有她一個人要離藏,但還是同意了她的請求。
“一周後,就會有人來接管你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