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那頭傳來男人極度不耐的冷斥:“什麼事,我現在很忙!”
“燼川,我......”她幹澀開裂的嘴唇剛蠕動發出微弱的氣音,就被他更加冰冷急促的話語打斷“開會,掛了!”
“嘟…嘟…嘟…”忙音響起幹脆利落,她都還未反應過來,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手機還貼在耳邊,仿佛那樣就能留住一絲虛幻的溫暖。
冰冷的雨水混著額頭流下的血水,滑進她的眼睛,一片模糊的猩紅。
周圍瞬間爆發的、惡意的議論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喲,掛了!家裏不管啊!”一個胖大媽撇著嘴,聲音尖利刺耳,帶著看熱鬧的興奮。
“看她那哭腫的眼,渾身臟兮兮的,八成是被男人玩膩了趕出來的吧!”另一個打扮豔俗的年輕女孩揣測著,語氣裏帶著幸災樂禍。
“說不定是當小三被正主給教訓了!年紀輕輕,戴百萬鐲子,幾十萬的項鏈,哪來的錢?”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摸著下巴,眼神猥瑣地在她濕透後勾勒出曲線的身體上打量。
“哢嚓!”有人舉起手機,毫不避諱地對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拍照。
一個穿著時髦、妝容精致的女孩猛地衝出人群,激動地指著她尖叫,聲音因亢奮而拔高:“是她!沒錯!C大那個被六十歲老頭包養的校花!逼死原配的那個!論壇照片就是這張狐狸精臉!化成灰我都認得!”
“呸!下賤貨色!怎麼不撞死你!”一個挎著菜籃的老太太顫巍巍地罵道,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
“喜歡被男人撞是吧?剛才就該撞死你!省得禍害人!”
汙言穢語像石頭一樣砸來,甚至有人將喝剩的飲料瓶和爛菜葉朝她扔過來!
黏膩的液體和腐爛的葉子粘在她的頭發和衣服上,惡心至極。
薑晚璃死死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她倔強地抬起頭,冰冷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一一掃過這些猙獰的、充滿惡意的、麻木不仁的嘴臉,將它們死死刻進心裏!
動靜太大把路都堵死,直到交警趕來才驅散了這群野蠻的人群。
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醫生檢查後,麵色凝重:“右腳踝嚴重扭傷,伴有軟組織挫傷和輕微骨裂,需要立刻固定,並且必須有家屬來接,後續休養很關鍵,不能再受力。”
需要家屬來接?
她蜷縮在冰冷的診床上,像一隻被遺棄的流浪貓,猶豫再三,指尖顫抖地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醫生接過電話,語氣專業:“您好,是楊誌國先生嗎?您女兒薑晚璃女士剛剛出了車禍,現在在江城中心醫院,傷勢需要處理,麻煩您過來一......”
話未說完,電話那頭猛地炸起一道尖利刺耳、幾乎要穿透話筒的女聲,背景音還夾雜著麻將碰撞的嘩啦聲:“楊誌國!誰的電話?!又是哪個不要臉的騷狐狸?!你個殺千刀的沒良心的!老娘就在你身邊你還敢......”
是父親的現任妻子。
薑晚璃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直接伸手拿過醫生手中的手機,幹脆地摁斷了通話。
屏幕暗下去,也像她此刻徹底沉入海底的心。
“醫生,我自己能回去。”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不行!你這腳必須有人接!固定後二十四小時是關鍵,萬一再扭到或者受力,很可能造成永久性損傷!再想想,還能找誰?”醫生皺著眉,語氣擔憂又無奈。
她盯著通訊錄上“陸燼川”的名字,仿佛要用目光將它燒穿,指尖懸在空中,仿佛按下這個鍵需要耗費她一生的力氣。
最終,那根手指還是落了下去。
鈴聲依舊固執地響了很久,久到她以為又會是無人接聽。
終於,通了。
“我在開會!”男人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壓抑著顯而易見的不耐和怒火,背景音異常安靜,根本不像是在嘈雜的會議中。
“燼川,你能來醫......”她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連自己都厭惡的、無法抑製的哀求。
“薑晚璃!”他猛地打斷,語氣裏是全然的煩躁和厭惡,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緊皺眉頭、一臉嫌惡的樣子,“你閑得慌是不是?我說了我在談正事!幾個億的項目!聽不懂人話嗎?”
又一次,不容置疑地被掛斷。
冰冷的忙音像是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和卑微可笑。
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以前總替他找借口,告訴自己他忙,男人事業為重,她應該懂事,不應該打擾他。
直到今天,自己車禍受傷,孤零零躺在醫院,無人問津,才痛徹心扉地明白——他不是忙,隻是單純地、徹底地不在意她。她的死活,她的痛苦,在他眼裏,比不上他口中一個項目、甚至可能隻是一個借口。
陸燼川,你對我,難道真的隻是因為你爺爺的命令嗎?
淚水無聲地瘋狂滑落,心口像是被鈍刀反複切割,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像是陷入絕境的困獸,最後一絲理智崩斷,不死心地一遍遍重撥那個號碼,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直到聽筒裏傳來冰冷機械的係統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她還不放棄,顫抖著手,在通訊錄裏艱難地找到他助理的號碼撥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她剛燃起一絲希望,對方卻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陸總在忙,不便打擾”,便迅速掛斷。
再打過去,已是無盡的忙音。
在她生命受到威脅、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所有人,她所謂的親人、愛人,都像避開瘟疫一樣,毫不猶豫地、殘忍地拋棄了她。
連她視為唯一光亮和救贖的陸燼川,也隻是她可笑的一廂情願和虛幻的鏡花水月。
心,徹底死了。
碎成了粉末,風一吹就散,連痛都變得麻木。
也好,以後再也不必費盡心思,去捂這些永遠捂不熱的冰冷石頭了。
她拿出手機,屏幕冰冷的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狼狽的臉。
她緩慢但異常堅定地,找到那個幾乎被遺忘的對話框,發出了一條早已編輯好的信息。
“王教授,Z國的研究項目,我參加。”
然後,點開電子報名表,填寫信息。
點擊提交的瞬間,仿佛卸下了壓在身體上的千斤重擔,一陣虛脫感襲來,卻又帶著一絲決絕的輕鬆。